滴水乃堆拉
贾洪国
“冬居水晶宫,夏住水帘洞。”最早认识乃堆拉,是从这幅对联开始的!
每当夕阳西下,落日熔金之时,我总爱一个人静坐在苍茫暮色中怀想令我*飞梦绕的哨卡,出神地望着那轮恒古不变的太阳舒缓恬静地下沉。西风残照里,苍山如黛,暮色似海,我安详地微闭上疲惫的双眼,任灵*在万古萧瑟与千年孤寂中尽情翱翔。
乃堆拉山口位于喜马拉雅山脉中段的西藏日喀则亚东县与印度锡金邦的交界处,藏语名意为风雪最大的地方,像是一把钥匙伸向南亚大陆。
乃堆拉山口——玄奘“西天取经”的途经之路!
在这里,中印两国士兵仅相隔大约二三十米,这是在公里长的中印边境上两*对峙的最近地方,海拔米,山口距锡金邦首府甘托克54公里,距亚东县城52公里,距拉萨公里,这里曾经是“丝绸之路”南线的主要通道,是连接中印陆路贸易最短的通道。
看到这样一句话:“人生不总是欢喜的,但当你学会了随时记录和收藏生活中的美好,你便收获了一路的惊喜。”
哨所送走“每一天”,又迎来新的“这一天”。
在“这一天”里,戍边将士迎着风雪出征,顶着强烈的紫外线巡边,披着星星守关。
我不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踏上乃堆拉哨所的,但那一个震撼人心的瞬间却清晰的镶嵌在我的灵*深处:坐落在山尖的哨卡第一次扑进了我的视野。一股清新而冷冽的凉风吹向我,使我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寒颤。面对利箭般直刺云霄的哨卡,面对哨卡间轻盈环绕的白云,面对哨卡旁*姿端正戎装肃整的哨兵,在拂风*昏里,一丝凉意狂奔在我的周身,一种利器披风的声音,徒然间高悬于我的生命,游弋于我的骨骼和头颅之间。就在那一瞬间,我领悟到了雪域边关*人真正的博大与庄严。千百年来,文人墨客反复反复吟哦的雪山哨所、边陲晚霞,在眼前的雄浑建筑物面前,居然如此渺小。一路上“游神掠影撷风景,妙笔生花写文章”的书生豪气顿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油然而生的臣服与敬畏。我,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远方山峦中突兀的哨所,直到双眼酸涩。
乃堆拉山口——两平廓尔喀,乾隆帝圆满“十全武功”。年(乾隆55年),廓尔喀*队侵入西藏,意图抢掠遍布各地的喇嘛庙内的财富,但被当时的满清驻*将领劝说撤回。然而,他们并未罢休。第二年以更大规模入侵,几乎没有遇到当地藏兵或者驻守清*的抵抗,因而得以大肆抢掠。乾隆闻讯大为震怒,命福康安偕参赞大臣海兰察率*反击。
年(乾隆57年),清*到达西藏,连战连捷,将廓尔喀*队驱回喜马拉雅山南麓,甚至还反攻到廓尔喀首都阳布(加德满都)外二十公里的热锁桥,迫使廓尔喀乞和。
不久后,廓尔喀与清朝议和,于乾隆五十八年(年)正月制订《钦定藏内善后章程》,规定驻藏大臣与达赖喇嘛地位平等,并制定“金瓶掣签”制度来认定达赖、班禅的转世灵童,加强了清*府对西藏的统治。
哪怕白水煮面也要撒点葱,就像与平庸的生活正面交锋。
年8月13日起,中国*队开始在乃堆拉山口正常挖战壕,然而印度*队却认为其中一些战壕在边界锡金一侧,要求中国*队撤走。中国*队没有理会印*的无理要求。
随后,印*决定越界沿乃堆拉山口山脊拉铁丝网,并从8月18日开始强行架设,以多占边境区域。
9月7日,印*开始沿乃堆拉山口南部架设另一条铁丝网,中国边防部队要求印*停止挑衅行动,但印*置之不理,还刺伤两名中国士兵。印*高层在获悉边境冲突后决意对华进行试探,印*领导层命令部队在从乃堆拉山口到塞布拉的通道中间段再架设一条铁丝网。
年9月11日清晨7:30,印*山地步兵第旅一个连在一名中校营长指挥下,分两路向乃堆拉山口的中国哨所逼近。中国驻*对入侵印*发出严重警告。上午8:07,印*首先开枪射击并投掷手榴弹,正向印*喊话的连长李彦成当场中弹牺牲,另有6名战士负伤。
我边防团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当即发起反击,仅7分钟,战斗结束,击毙印*官兵67人,用四〇火箭筒将印*在中国境内设置的7处工事悉数摧毁。8:15,印*败逃,我*严守纪律,未出境追击。
冲突持续了一整天,接下来3天时间,印中两*都动用了大炮、迫击炮和机关枪。由于印*占据塞布拉和骆驼背段的通道高地,这使印*在作战中具有地理优势,印*摧毁了中国*队在乃堆拉山口的很多掩体。
在中国*队的猛烈炮火下,印*被迫于9月13日晚间22点停止炮击。中国*队炮兵分队在14日14点46分也停止了炮击作战。
印*的8个炮兵阵地挨个打哑,摧毁两个炮兵指挥所,两个前沿观察所和23处炮兵工事,炸毁敌汽车两辆,毙伤印*官兵余人。我方亡32名,伤91名。15日和16日两天,中方向印方交还了其阵亡官兵的尸体。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乃堆拉炮战”。
在为了摘到更亮的星星努力着,也为祖国美好的明天心动着。边防*旅生活不止有诗和远方,还有追寻美好而负重前行着。
同样是在喜马拉雅山的南麓,乃堆拉山中却是一派极地风光。数小时的跋涉后,忍受缺氧的痛苦,踏着雪下40年堆起的无数罐头盒,从陡坡攀上乃堆拉哨所。这里是连接中印两国的最短通道,年边境战争爆发后便关闭了。与士兵们在一起,踩着边境线的积雪向前,举起AK-47步枪,枪口朝天。原始森林上面是连绵的雪峰,大峡谷里雪水消融的地方又被冰雪覆盖。通向山顶的小路消失了,只有国际邮*亭独立在风雪茫茫中。望远镜里,异国小镇卧在雪雾里。在无人的深壑里,牦牛的尸体上飞过红嘴乌鸦,山风在抑扬地嘶叫,还有此伏彼起的林涛,为乃堆拉哨所牺牲的*人,唱着永远的挽歌。暴风雪常和远来的海洋季风同时降临,而森林荒草和永恒的积雪则在自然的舞台上,戴着不摘的面具,为灵*造型。不绝的物种坚韧相伴,长存不朽,从人们没有来的年代,从路标还不曾出现的时候。
对于这个风雪最大的地方,我的老战友李国富有着深切的感受。10月初,哨所的气温就已开始转凉。雪最厚时,达到两米多,战士们经常需要在零下30多度的天气里铲雪,雪花和冰渣常常四处飞溅。每次铲雪下来,脸上全是冰渣,寒冷异常。
以前,每到大雪封山的时候,生活用品得靠人力一周背一次。战士们通常需要步行五公里,背上来斤的物资。
粮食肉类和蔬菜可以通过人背,对于生活用水,战士们想尽了办法。战士们把雪堆到房顶上,太阳将雪晒化,通过水槽经水管流到水桶里,再经过简单的过滤处理后,成为生活用水。
令人完全想象不到的是,那么洁白的雪,即便是在海拔那么高又没有污染的地方,一个冬天下来,桶里竟然是厚厚的淤泥。
现在,团部协调地方水利局完成了供水系统。5月,雪化开山时,供水工程启动。供水工程采取梯级供水方式,通过从多米外的天然湖中抽水,经涡轮水泵将水输入在哨所最高点修筑的蓄水池,再利用高差将水送入哨所各阵地营房。
乃堆拉哨所还有一个最出名的地方,那就是建哨初期官兵们临时搭建居住的数个石洞,它们分布在哨所的左边坡地上。
乃堆拉通常1至5月下大雪伴随大风,风雪弥漫眼难睁,天寒地冻路难行。6至9月降雨,夏季雨水绵,衣被水珠涟;10至12月刮大风,飓风、进口风,风吹沙石漫天跑。战士们常年居住的是工事、坑道、地堡。雨天外面下雨里面滴水,雨停滴水不停。雪天外面下雪里面结冰,遇到风大雪狂时,需派专人守住坑道、洞口铲雪,以防坑道洞内人员窒息。这些坑道、工事、地堡的门都是向屋内开的,因为往往经过一夜,大雪厚度会超过坑道、工事、地堡洞门,只有把门向内开,才能打得开。战士们风趣地把这种状况概括为“仲夏居住水帘洞,隆冬深藏水晶宫。“安徽籍战友赵刚同志还在坑道口写了一副对联:“冬居水晶宫,夏住水帘洞,乐在其中。”这副对联表现出哨所的战士们不畏艰苦、以苦为乐的高尚情操和乐观主义精神。
当年乃堆拉*人住的坑道。现已经成为新兵传统教育基地!
如今,每当来了新兵,第一件事就是参观“水帘洞”,哨所战士入*宣誓的地点之一,也还是“水帘洞”。“水帘洞”是全哨所官兵最为敬仰的地方。
另外,因为坑道、工事内光线黑暗,需常年点油灯,油烟弥漫,清晨战士们起床,每个人的鼻子、嘴巴、脸都是黑呼呼的,个个像黑人。加之山上水少,脸也洗不干净,就只有将就。有一次,一个战士因老家说亲需要张照片,他就换了身便衣请假到亚东照相馆照像。哪知走到半路下雨,在老乡屋檐下躲雨时,老乡看他黑呼呼的,就把他当成印度特务扭送到团部,弄得战士哭笑不得,关键还误了去照像的时间。领导了解情况后,就用团部的海鸥像机给他拍了张照,洗成照片交给了他。
静静肃立在哨卡上,遥望着眼前这恒古的土地,聆听这片神奇土地上飘荡了万年的苍凉调子。恍惚中现出古代戍边将士顶风雪冒严寒驱敌寇,匈奴古人跃马挥鞭驰骋阴山南北的雄姿——我的血管里悠然响起当代戍边人的雄浑歌声,还有身背钢枪艰难跋涉的铿锵足音。
乃堆拉山口没河,喝水只能靠老天送雨水、雪水、冰水。取水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背水。即战士们在脚上系好马牙子,手里拄着铁拐杖,肩上扛着装60斤油的空油桶下到山洼处有水坑的地方打水往阵地上背。二是接水。即在工事或坑道上面固定一块带槽的铁皮,下面放一空油桶接水。这些水经过沉淀作为指战员的生活用水。至于洗澡那只能是梦想。从上到下,乃堆拉驻守官兵,几乎就没洗过澡。一来是缺水,二来是风大雪大,担心洗感冒了就麻烦了。万一得了肺水肿,有可能危及生命。我的老战友,曾经担任守卫乃堆拉山口的某边防连连长李国富说。
现在的乃堆拉哨所已今非昔比,旧貌换新颜。青藏铁路通了,输油管线通了,柏油路通了,大棚蔬菜基地有了。乃堆拉山口的电有了,阵地上有了供水系统,还修建了蓄水池。曾经困扰官兵的住房、洗澡、用水、取暖、用电、如厕等“六难”都已解决。上级还配发了电脑,高科技手段的运用使哨所值勤方式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然而,乃堆拉哨所高寒缺氧的自然条件没有变,一年中长达半年的封山期没有变……在这里还有那一代代哨所官兵对*人守土有责的生动诠释,也不会变!
在这里,他们要经受艰苦环境的考验;在这里,他们还要经受生与死的抉择。
他们奉守戍边人那独有的价值观,他们把鲜血融入那绵延不绝的如铁边关。
乃堆拉,滴水见证着边防*人默默奉献的家国情怀!
(注:本文插图均由李维雄提供。)
作者简介:
贾洪国:年生人,属猴好动!西藏*旅生活五年,成都县报记者十年。出版有个人文学集《一花一世界》、《人生足迹》、《风兮雨兮》。曾获得年全国《农民报》好新闻一等奖,三十多年来,在各类杂志、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杂谈一千多篇。近年来,主要精力用于采写《寻访战友故事集》,目前已完成了二十多万字的初稿创作。因为“人在变老,*旅的记忆却永葆青春!”
作者:贾洪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