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映于年7月的法国电影《刺猬的优雅》改编自法国女作家缪丽叶·巴贝里的同名小说,小说本身出版后就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先后获得法国书商奖、国际扶轮社奖等5项文学奖。
根据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也十分的精彩,电影以巴黎左岸的一幢上流人士居住的豪华公寓为故事的开展空间,通过交替穿插的叙事手法来结构电影,为我们讲述了发生在一个爱思考的富家天才女孩、一个温文尔雅的日本男人以及一个看起来孤僻低调却酷爱读书、内心丰富优雅的门房女人的故事。
在我们谈论关于电影《刺猬的优雅》的观影感受之前,先对目前已有的对小说和电影的解读进行简单的梳理和归纳,目前对电影可见的中国观众具有代表性的解读大致可以主要分为:
一是电影充满了女性主义的意味,表现了女性视角下的隐喻叙事对男权中心文化的反叛和抗争、对法国电影传统女性形象的颠覆、对“灰姑娘”式爱情童话的现实表现,再现了女性在现代社会的真实生活境遇以及女性对自身命运、生命意义的追问与思考,是对女性话语权威的建立。
二是电影通过对两个心灵丰富纯净的灵*对现实世界的洞察和其生活境况,反映了普遍的习惯性思维和孤独感在人类社会的普遍存在,希望通过搭建桥梁来沟通彼此孤立的灵*,表达了对人类生存现状和生命意义的深层关切,鼓励人们发现和追寻爱,活出自己期许的人生。
三是关于优雅,内在的丰富优雅与否不用取决于外在富有或贫穷、美艳或丑陋,不用取决于他人的看法和偏见,灵*的丰富高贵和优雅是自己经营修养的结果,每个人都可以活出自己的优雅;关于生死,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依附,生活中进行着和追寻着的事才反映了生命的价值和意义。
四是电影选取独特的视角,通过对格勒内勒街公寓的描写刻画了全新的人物形象,浓缩了当代社会的现实,表现了对人类的现实及其未来的深层反思,体现了作者对人生意义和艺术真谛的追寻,从而揭示了丰富的人生和艺术和艺术哲理。
这部电影虽然描绘了女性视角下的社会现实,但是表现了对女性视角的超越,并非简单的对男权中心话语权的批评,而是超越性的表达出了对人类社会生存现状及生命意义的思考和关切,将对其的解读仅仅局限在女性视角和女性话语权抗争之下,对电影主旨的理解就比较狭隘化了。
深层的解读应该从更广泛的,超越性别的视角来解读其对社会现实的批判性和关切性的意义,如人类生活现实中真实而广泛存在的孤独性问题和精英文化视野下对人生意义的追问和对日常生活的启示等。
超越性别的社会现实
《刺猬的优雅》是一部典型的从女性视角来观察和描述社会现实、展开故事叙述的电影,但电影并非着力于表达女性话语权的缺失和对男权中心文化的抗争,因为这种对社会的批判以及对人生意义的困惑和失落,是超越性别而普遍存在的。
同时,由于习惯思维和贫富地位等差异导致的偏见,在日常生活中也是司空见惯的,也是造成人们相互之间的不理解、形成隔阂和孤独感的重要原因。
而且,电影的主旨也并非只是对女性命运的关切,而是借影片中的女性表达出超越性别的关于社会现状、关于人生意义、关于孤独与爱的思考。
影片以小女孩帕洛玛手拿摄像机进行拍摄的一段独白开始,以此为开端全片很多的部分都是以摄像机运动的路线作为结构电影的路线,通过这种边记录边旁白进行评论的方式,将小女孩对社会现实的看法逐步道出。
小女孩对世界的思考无法对他人倾诉,在家人和邻居眼中被看作聪明而奇怪的“异类”,无法行使自己作为个体的表达和批判意愿的权利,只能通过拍电影和在12岁生日这天自杀的方式,表达对人生对世界的“精神上的战胜”。
这种扭曲和隐匿无声的表达方式有着强烈的隐喻意味,对这种表达的困境的表现有着很强的批判性和现实性。
同时,门房勒妮刻意维护着脾气暴躁、不修边幅、平庸无趣的“典型门房”形象,而在自己的内心构筑起丰富优雅的内心世界,以此来避免因为打破人们的常规看法而带来的麻烦,为自己构建起精神的藏身之处。
这也表现了人们之间相互的偏见和不理解构筑起来的“社会观念”对个体的生存带来的枷锁和不得已伪装的无奈。
这种个体表达权利的缺失和社会意识观念下个体自我保护式的藏匿和伪装,必然导致个体本身的孤独感的加深和对自我命运把握的无奈感,也是导致小女孩帕洛玛对人生意义失落并决定自杀的原因。
但是,随着女门房勒妮出现在小女孩帕洛玛的世界,一切悄悄发生了变化。
孤独灵*间的桥梁搭建
两个孤独的灵*彼此隔离在各自的世界里,直到帕洛玛因为送猫咪“列夫”回门房勒妮的房间里,偶然发现了勒妮爱读书的秘密,后在桥梁人物——温文尔雅的日本人小津先生的引导下,帕洛玛一步步的走进勒妮的世界及内心。
勒妮的一切让她感到震惊,她说勒妮:
“这从外表看,满身是刺,是真正意义上坚不可摧的堡垒,从内在看,却是不知不扣地和刺猬一样的细腻,喜欢封闭自己在无人之境,却有着非凡的优雅。”
两个丰富纯净而孤独的灵*相遇,相互理解和关爱,走向了人生豁然开朗的出口。
帕洛玛开始看到了刺猬尖锐外表下优雅无比的内心,也看到了人生一种别样的风景,两个人的走入对方的世界,彼此信任成为了真正的朋友,也卸下了长久以来的防护,温柔了彼此的内心也软化了刺猬般坚硬的外表。
影片中这两只“优雅的刺猬”是以小津先生为重要的媒介相互了解的,这种打破隔膜走入彼此世界的方式也颇有意味。
小津先生作为影片中日本细致文化精髓的代表,抛开常人固有的社会观念和思维惯性的偏见,从与两人只言片语的交流中感受到了他们精神世界的不平凡,后来的逐步了解和关系的进一步拉近非常自然和水到渠成。
影片在这里为了打破孤独者之间的隔膜、搭建心灵沟通的桥梁提供了有益的方法,既抛却“固有的社会观念和思维惯性的偏见”。
“我们眼睛在看,但不去观察;认为,但不去询问;接受,但不去寻找——没有饥渴也没有讨伐,只有期望亦或无止境的等待。”
人们常常因为不被身边的人理解或认为没有与自己心灵相通的人而倍感孤独,其实世界上总有与自己频率相通的灵*存在,与其真的困在自己的“鱼缸”中默然失落的死去,不如放下偏见,用细腻的心尝试接触和了解,最后会发现两个孤独的灵*背后也许是相通的。
狭隘的鱼缸之外,只要有水,只要以自己爱的方式生活着,就可能是另一片新天地,遇见与自己频率相同的人,了解彼此内心深处的丰富和优雅。
生命意义的追问
在影片中,小女孩帕洛玛和门房勒妮都对世界充满了孤独感和隔离感,他们内心丰富而纯净,对着社会现实都有着批判性的看法和隔离性的对待方式。
世界本是一个我们彼此交流的舞台,但是因为地位、权力、金钱、*治、民族、信仰等方面的原因,我们无法彼此亲身感受世界,只可以通过其他的介质来走进和了解对方,看待生活。
一个像哲学家一样“看透”人生的命中注定和世界的荒谬,一个像隐居的智者把自己伪装和隐匿在平庸的面具之下,两者是与周围世界相异的“刺猬”!
其实从深层来看他们则是对世界清醒体察的文化精英的代表。
他们并没有陶醉或放任自己在狭隘的鱼缸之中,随着生活浪潮的裹挟而忘却自我,混同入无意识的庸碌的社会大*。
与被世俗所谓常识所蒙蔽而沉沦与日常生活的人们不同,他们确立了对于日常生活的“陌生感”以及可以进行反思的“距离感”,因此其对生命意义的追问具有更加不寻常的意义。
从帕洛玛的身上我们仿佛看到勒妮自我伪装前不被理解的过去,从勒妮身上我们仿佛又看见帕洛玛走出狭小藏身处准备迎接爱的未来。
两个人可能都对生命的意义有过追问,帕洛玛认为生命荒谬而没有意义,勒妮可能在伪装和藏匿的过程中已不再去想,而影片的最终,似乎对生命意义的追问给出了间接的答案。
勒妮的死给了电影一个令人唏嘘人生无常的结局,也是对本认为生命无意义而打算以死抗争的帕洛玛的救赎,勒妮在爱与关怀中死去,留下了爱她的人们悲痛不已,但她的灵*早已不再孤独。
勒妮准备去爱了,而她的意外死去让帕洛玛在这个时刻突然懂得,她所要的独立,她想要的对金鱼缸的逃脱,她所追问的生命意义,死亡并非值得的途径。
就像片中的这两句台词:
“重要的不是死,而是死的那一刻我们在做什么。勒妮,您死前的那一刻在做什么?您准备好要爱了。”
“如何定义生命的价值呢?帕洛玛,但愿你的未来与你的期许相当。”
生命的意义在于不在伪装和藏匿中孤独终老,而在于和心灵相通的人勇敢的去爱,在于追寻与自己期许相当的未来,在于摆脱世俗的枷锁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活着。
人必生活着,爱才会有所依附,生命的意义才会有所归属,才会得以展现。
孤独并不可怕,“刺猬的优雅”固然值得欣赏,但卸下尖锐的防护,搭建孤独心灵间沟通的桥梁,勇敢的尝试突破,突破尖刺与那层鱼缸去追寻爱,不对人生失望而积极去追寻生命的意义才是我们真正的期许。
《刺猬的优雅》是一部优秀的电影,相信不同的人都会在这里找到相似的自己,重拾对美好的信任与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