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古时候,在郎溪县有一间鲁记木匠铺,传说是鲁班的后人所开,已经有二百多年的历史了。如今鲁记木匠的掌柜叫张福,已经六十多岁了。张老木匠有一绝技,不管是雕刻人物还是动物,能把眼睛雕刻得非常有神,使得图案中的人物或动物都活灵活现。
听说这一画龙点睛的技法,是鲁记木匠铺一代代传下来的,只传掌柜不传其他人。鲁记木匠铺正是拥有这一技巧,才成为县里首屈一指的木匠铺,有不少客人慕名而来,生意一直非常好。张老木匠年纪大了,干活的时候明显感觉力不从心。
他是上一代鲁记木匠铺掌柜的女婿,老伴已经过世了,女儿嫁给了富商,儿子在外地当官,谁也不愿回来打理这间小木匠铺。他不想鲁记木匠铺这个招牌就此埋没,所以打算收几个徒弟,在其中选一个继承鲁记木匠铺,把画龙点睛的技巧传承下去。
他要招徒的消息一散出去,立马就有七八个小伙子上门说要拜师。张老木匠经过一番考核,最后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叫贾正,是个心灵手巧之人,是张老木匠一个好友的侄子。二徒弟叫刘大锤,生得虎背熊腰力气惊人。
三徒弟叫周良,他是一个孤儿,6岁那年被大水冲到了周家村。是周家村的百姓,一人省下一口粮食给他,将他抚养长大,他也懂得感恩,帮村里人劈柴跳水,后来村长给他取名周良。若论心灵手巧,他不如贾正,论力气,他也不如刘大锤。
张老木匠选他做徒弟,是看中他善良的秉性。三个徒弟当中,就数周良最勤快。他知道自己的天赋不如两位师兄,所以每天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希望勤能补拙。他每天早起打扫铺子,给师父师兄做早饭,然后与师兄们一起跟师父学木工手艺,晚上又独自整理好散落的工具,最后才回房间休息。
一晃三年过去了,在这三年时间里,师兄弟三人的木工手艺,都突飞猛进略有小成。二师兄刘大锤,由于其父亲生病了,需要钱看病抓药,所以他就想出师单干。张老木匠并未阻拦,对三个徒弟说道:“这三年我把自己会的木工技巧都教给你们了。
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其实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领悟了。大锤呀,你出师后还需要好好钻研技巧,干活虽然为了挣钱,但你的心里不能只有钱,你需心无旁骛钻研技巧,手艺才能更上一层楼。”刘大锤给张老木匠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徒儿一定谨记师父的教诲。”
刘大锤走了之后,贾正与周良继续跟张老木匠学习。左邻右舍的人都知道,鲁记木匠铺的传人,肯定在两人之中产生。大多数人都认为,张老木匠肯定会将铺子和绝技传给贾正。因为大家猜想画龙点睛的技巧,肯定需要天赋高的贾正才能学成,而周良看起来天赋并不高。
半年后,贾正无意间发现周良雕刻的眼睛颇有神韵,已经有张老木匠一二成的功力,雕刻得比自己的要好。一天,张老木匠让二人去送货。路上贾正问道:“师弟,师父是不是已经教你画龙点睛的技巧了?”周良摇摇头回道:“没有呀。”
贾正不悦道:“师弟呀,你不老实。如果师父没教你,你雕刻的眼睛为何那么好呢?”周良解释道:“大师兄,师父经常对我们说,为人处事不能光想着自己,要多站在别人的角度想想,这样做事才不会有失偏颇。我那天在雕刻的时候,就想起了师傅的这句话。
我既然要雕刻这个人物动物,那是不是应该站在他们的角度想想,他们在图画当中会想些什么?我就这样想着想着,眼睛就在不知不觉中雕刻完成了。我也搞不懂这是什么原因,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技巧?”
贾正听罢,一脸的不信,说道:“就这么简单,我才不信呢。”同时在心中暗想:“古人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说的这套只能骗小孩,肯定是师父偷偷教你,你还想骗我。”周良见状说道:“大师兄,咱们师兄弟一一起学艺几年了,我一直拿你当兄长,怎么会骗你呢?”
可是不管周良怎么解释,贾正就是不相信。之后一路,两人就再没怎么说话了。一天,张老木匠独自一人去赴宴,到了傍晚都没见回来。周良有些担心,对贾正说道:“大师兄,师父怎么还没回来,要不我们去迎一迎师父吧?
你也知道师父好酒,我就怕他喝多了,回来的路上出什么事。”贾正想了想说道:“也不知道师父会从哪条道回来,这样吧,你我分开走,你走刘家村那条路,我走杨家村那条路?”周良觉得张老木匠,多半会走杨家村那条道,因为走那里近,而走刘家村路程稍远,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就欣然同意了。
周良一路走去,没有见到张老木匠的身影,估计张老木匠是走了另一条路,于是就折返木匠铺。当他回到木匠铺后,就见贾正拿着一只鞋哀伤痛哭。周良一眼就认出了,那只鞋正是张老木匠的,连忙询问出了什么事。
贾正眼含泪水说道:“我在河边发现了师父的鞋,这鞋有浓浓的酒味,估计师父喝多了,掉河里了,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周良闻言踉跄后退几步,喊道:“师父酒量一向很好的,怎么会这样,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四处找找,或者师父只是鞋掉在河边而已,可能他人在哪里休息呢,你胡乱在这哭什么,我们赶紧去找师父。”
说完,周良拉起贾正找遍了河边方圆十里,都没有发现张老木匠。最后周良只得无奈,同意了贾正的说法,张老木匠被滔滔河水冲走了,于是给张老木匠立了一个衣冠冢。贾正作为张老木匠的大徒弟,继承了鲁记木匠铺。
他本以为周良会跟他争,没想到周良对木匠铺并不感兴趣,而是回到了周家村,这令他颇感意外。在周良离开后,贾正翻箱倒柜将木匠铺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张老木匠的秘籍。贾正因为不会画龙点睛的技巧,木匠铺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差。
反倒是周良,他雕刻的图案活灵活现,眼睛更是非常的有神,已有张老木匠二三成的功力,而且穷苦人家找他修家具,他常常都不收工钱。周围的百姓对他都大为赞赏,使得他的名气渐渐传遍十里八乡,找他干活的人络绎不绝。
这天,周良在王员外家干完活,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幸好有朦胧的月光,让他看得清回家的路。周良走着走着,在经过一片树林时,突然听到动物痛苦的叫声。这大晚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周良本打算继续赶路回家。
但动物的叫声充满痛苦,让周良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他本性善良,不管能不能帮上忙,还是决定去看一看。他循声走去,见一草丛旁正有一只刺猬,在痛苦的呻吟。刺猬发现有人靠近,露出一脸害怕的神情,想逃走却是迈不动步,身体反而翻倒了。
周良发现眼前的刺猬大着个肚子,听它痛苦的呻吟,应该是难产。于是周良柔声说道:“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刺猬似乎能听懂他的话,果然没有再动,眼神中还露出乞求之色。周良知道,刺猬这是想自己帮帮它。
周良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见过村里的一位老猎户,帮一头野狼接生。于是他依葫芦画瓢,在刺猬的肚子上轻轻柔按了几下,这一番操作过后。刺猬果然顺利生产,生了两只小刺猬。周良怕晚上下雨,还给刺猬搭了一个小窝。
刺猬露出感激的目光,冲周良点点头,吱吱叫了几声,像是在感谢周良的帮助。周良回以微微一笑,然后继续赶路回家。三天后的一个夜晚,周良睡得很沉。迷迷糊糊当中,他来到一片迷雾蒙蒙的地方。突然,一只刺猬跳到了他面前,口吐人言说道:“恩公,要小心你的大师兄。不管他带你去哪,一定不要跟他去,不然会有危险,切记切记。”
周良问道:“这是为何?”可是刺猬却已消失在了迷雾中。周良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发现原来刚刚是在做梦。他想了想,梦中的刺猬不正是三天前,自己帮助过的那只刺猬吗,它为何会托这样的梦给自己呢?而且刺猬的话,一直在他耳边萦绕,令他很不解。
周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等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吃过早饭后,他就在院子里干木工活。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贾正推开门走了进来,满是欢喜地喊道:“师弟,师父他老人家没死。今天早上有一个深山里的猎户,来到木匠铺告诉我。
说师父他老人家,那天喝醉酒迷路了,进了深山,被猛兽咬伤了,是猎户救了他。师父伤得太重,一直昏迷不醒,到昨天才醒过来,让我们师兄弟去接他回来。”周良闻言,很是激动,上前抓住贾正的手,急切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贾正回道:“真的。”周良兴奋地说道:“好,我马上跟你去。”贾正听后,眼睛里闪过一道冷茫,虽然一闪而逝,但却被周良看到了。周良突然想起了昨晚那场梦,刺猬在梦中说的话,又出现在他脑海中。周良想了一下,事关师父自己不能不去,于是说道:“大师兄,我先将这个做好的椅子拿给邻居,人家等着用。
不会耽误功夫的,然后我跟你一起去接师父他老人家。”贾正说道:“那你快点。”周良点点头,然后拿着椅子出去了。过了一盏茶功夫,周良回到家,与贾正一起朝深山的猎户家走去。两人走了半个时辰,累得满头大汗。
贾正拿出一个水袋,喝了两口水,然后递给周良,说道:“渴了吧,先喝点水。”周良见贾正已经喝了水,也就放心地喝了两口。两人又走了一里路,来到了一个山谷中,见山谷中有一间废弃的茅草屋,看样子已经多年没人住了。
周良问道:“大师兄,师父到底在哪?”突然,贾正发出一阵狂笑,面目变得狰狞,说道:“你先将画龙点睛的秘籍交出来,我就告诉你师父他在哪里。”周良后退了两步,怒道:“大师兄,师父他到底在哪里,你把他怎么样了?”
贾正冷笑道:“只要你交出秘籍,我自然会告诉你,不然你今天休想离开这里。”周良说道:“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师父他真没教过我画龙点睛的秘诀,也从未给过我秘籍,你让我拿什么交给你?”
贾正冷哼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双腿发麻无力?”周良顿时大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贾正笑着说道:“那是因为你路上喝水时中了*,我因为事先喝了解药,所以当然没事。你嘛,只要你说出秘籍藏在哪,我就给你解药。”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一脸的得意。
见此,周良反而平静地说道:“我真没秘籍,信不信由你,要杀要刮随你的便。”贾正怒道:“看来你跟师父一样,脾气又臭又硬,那你就下去陪他吧。”说完,用力推开了身旁的井盖,将浑身无力的周良推了下去。
枯井并不深,周良掉进去并没有摔伤。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周良,你怎么也被他抓来了。”周良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了。他扭头望去,正看到张老木匠躺在地上。他连忙爬过去,扶起张老木匠,关切地问道:“师父,您没事吧?”
张老木匠叹道:“哎,怪我有眼无珠,收了贾正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徒弟。”井口传来了贾正的声音:“只要你们交出秘籍,我就放了你们。”张老木匠怒道:“你休想,你这辈子都别想得到秘籍。”贾正冷声道:“看来这枯井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了。”
突然,贾正被人从后面给敲晕了,那人来到了井口,喊道:“师弟,你怎么样啦?对不起,我来晚了。”周良听到这个声音大喜,说道:“二师兄,我没事。师父也在井里,快救我们上去。来人正是张老木匠的二徒弟刘大锤,周良来之前,去邻居家写了一封信,让邻居交给刘大锤。
他一路上给刘大锤留下了标记,所以刘大锤才能找到这里。刘大锤找来滕条,将张老木匠与周良救了上来,又从贾正身上找到了解药,帮周良解了*。张老木匠说道:“拿凉水来,将贾正浇醒,我有话要问他。”
片刻后,刘大锤找来冷水,将贾正弄醒。贾正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被藤蔓捆住了,挣扎了几下,发现越挣扎越紧,只得放弃逃跑的念头。张老木匠问道:“我哪里对不住你,你为何要加害于我?秘籍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贾正恨恨地说道:“我是大师兄,你把秘籍传给周良,没有传给我,那不就是对我的不公吗,不就是对不起我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你也就别怪我。”周良说道:“师父他没有传我秘籍,你怎么就不信呢?再说了,秘籍是师父的,他老人家愿意传给谁就传给谁,那是他老人家的自由,我们做弟子的岂能心生怨念?”
刘大锤也说道:“师父教了我们那么多技巧,对我们恩同再造,你不但不懂得知足感恩,反而要加害师父,你的良心何在。”张老木匠说道:“你们不必跟他说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只看重自己的得失,心中只有自己,从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想问题。
这样的人,永远学不会画龙点睛之法。你们押他去见官,交由官府处置吧。”于是刘大锤押贾正去见官,周良背张老木匠回木匠铺。翌日,张老木匠将刘大锤与周良叫到面前。说道:“其实画龙点睛没有技巧与秘籍,我常对你们说,只要一心向善,多站在别人的角度想想问题,这样就能领悟其中的奥秘。
周良已经领悟到了一些,所以他雕刻的眼睛颇有神韵。大锤呀,只要你用心领悟,你的手艺也必能精进。千万别学贾正自私自利,这样的人心中只有自己,慢慢的就会变得利欲熏心一叶障目,最终害人害己。”两人异口同声说道:“多谢师父教诲。”后来,两人都成为了一代木匠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