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狂恋你
文/甜醋鱼
许知喃林清野
我想拉你入地狱,却又奉你如神明
*
六月份的梅雨让整座城市都闷沉沉的,雨刚停,地面湿漉漉。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坐在桌子前的少女说,声音很静,“我建议你再考虑一下,这个纹身纹上后你以后会后悔的。”
这家开在平川大学对面的刺青店,每天都有很多大学生光顾。
只不过大多数人的目的并不是刺青,而是这刺青店的店主——许知喃。
刺青店店门口的木板牌上只写了“刺青”两个字,没有店名,外面砖墙墙沿摆着一排几十个空酒瓶,上面都是些英文符号。
店内暗色为主调,灰白黑三色,墙上画着许多龙飞凤舞的图腾,一面CD墙,一张沙发床上摆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工作桌旁的架子上则是些刺青颜料以及密封包装的线圈式旋转式纹身机,还有几本非常厚重的书。
没有多余修饰,野蛮张扬,非常男性化的装潢。
只是店主却和这店内的环境很不贴合。
许知喃长得漂亮,而在这漂亮之上最突出的就是纯,将艳丽和清纯两种矛盾融合得极好。
高马尾,巴掌小脸,一双清凌凌的鹿眼,皮肤白皙,这会儿穿着条简单的纯棉连衣裙,露出线条优美又利落的锁颈,底下是一双匀直纤细的长腿。
面前摆着一张纸,是对面那个男生带来想让她在自己肩膀上纹的内容。
内容很简单,正是她的名字——许知喃。
字体很漂亮。
又一个借着来刺青泡妞的顾客。
这男生是体育生,一身发达肌肉,听她那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跟听咒语似的,笑了声,侧着身子坐在她对面,吊儿郎当的。
“嗳,我真是认真的,哪有上门的生意还不做的啊。”
许知喃抬眼,看着他,认真提醒道:“这是我的名字。”
少女声音软糯又清澈,眼尾延伸开,微微上翘,莫名的勾人。
那男生不由失神,盯着看了片刻,才侧头轻咳一声:“可这就是我想纹的内容。”
“……”
“学姐,我是真喜欢你的,这纹身就是我对你的心意!”他慷慨激昂,自我感动。
许知喃神色不变,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又走回木桌前:“我不会给你纹这个的,你要是真想纹就去找别的店纹吧。”
这意思就是你爱纹不纹,反正我不给你纹。
简直是冷酷无情。
偏偏还顶着一张又乖又纯的脸,让人发不出半点火,跟个哑炮似的。
那男生憋屈地走了。
***
刺青店门口的风铃响了又响,男生刚走,又进来个女生。
赵茜吹了声口哨:“阿喃,刚走出去的那大块头不是咱们学弟吗,又来找你干嘛啊?”
赵茜和许知喃是室友,如今大三,据赵茜了解,这大块头比她们小一届,已经追了许知喃一年了。
“纹身。”
赵茜挑眉:“纹了?”
“没有。”许知喃觉得心累,“他要纹我的名字。”
赵茜“嚯”一声,竖起大拇指:“可以啊,看着挺憨,这操作搞起来还挺猛的。”
许知喃受不了地拍了她一下:“操作也很憨。”
赵茜鲜少见她说这种话,这张脸说出这样的话有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顿时笑着瘫在沙发上。
许知喃回到座位,继续画一个客户
“闲着没事儿呗。”
赵茜一点不拘束,从小冰箱里给自己拿了听可乐,咕咚咕咚灌了一半,舒服地“哈”一声。
“对了,晚上去不去酒吧?”
许知喃拿着画笔的手一顿,抬眸:“去酒吧做什么?”
“听说今晚林清野会去,最近不是小道消息说他那乐队要解散了吗,正好他这马上就大四毕业了,听说有要进娱乐圈的意思。”
赵茜重重拍了把沙发,“他这种传奇人物,一进娱乐圈爆火以后可是想见都见不到了!机会难得啊!”
许知喃细眉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茜拉着她手撒娇道:“去吧去吧,陪我嘛。”
“姜月呢?”
“她这不是准备考研呢吗,天天泡图书馆,不会出来的。”
许知喃便答应了。
***
平川大学有两个传奇人物。
一个是许知喃,靠脸,凭借这张脸一举获得“平川之光”的校花称号,美术设计专业,又因为顶着一张纯到极致的脸在校外开了家刺青店平添几分传奇色彩。
另一个就是林清野。
可他们这两个传奇压根不是一个量级的,林清野才是平川大学真正的传奇。
16岁组了乐队,18岁拿下金曲奖,却没意愿进娱乐圈,始终在酒吧驻唱,可依旧粉丝如潮,挡都挡不住。
如今正临近期末周,刺青店生意一般。
画完刺青图案后发给顾客,确定满意后约下时间,许知喃简单收拾了下便跟赵茜一块儿出门。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许知喃将店门上锁,跟赵茜一块儿往“野”走——林清野驻唱的酒吧。
她们到的早,酒吧里人还不多,放着舒心的轻音乐,两人挑了个看舞台视角不错的角落位置。
酒保往许知喃身上多看了两眼,将酒单递过去。
舞池Queen赵茜酒量惊人,给自己点了B52轰炸机,许知喃不爱喝酒,只照着酒单点了杯低酒精度的鸡尾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酒吧里的人多起来,连着灯光音乐都变化,刺眼的镭射聚光灯从高处劈开来,音乐声震耳欲聋,鼓点抵着胸腔一起震动。
逐渐进入夜生活的状态。
“走走走!我们去跳舞!”赵茜原地蹦起来,一听音乐就嗨,纤细的手臂笔直举过头顶。
许知喃求饶:“不行不行,你自己去吧。”
“咱们都大三了阿喃!”她把最后一口酒灌下肚,眯眼,“真不去?”
“不去。”她笑着摇头,坚持。
“你说你,在别人身上刺青那样子多帅啊,这会儿又乖得很。”
赵茜撂下这话,兴高采烈地踩着高跟鞋进了人群拥挤的舞池,没一会儿许知喃便找不到她人了。
刺眼的镭射灯在酒吧内来回扫,大家的情绪被轮番掀起。
许知喃窝在沙发,抬手轻轻揉了揉耳廓。
虽然也不是头一回来酒吧,可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她模样长得好,在灯光下五官更显精致,气质还和这儿大多数的女生不一样,没一会儿她就已经拒绝了几个前来搭讪的男人。
好在这酒吧正规,拒绝后不会再多做纠缠。
忽然间,方才被音乐占据的酒吧被高亢的尖叫欢呼声再次点燃,那群漂亮女孩儿纷纷抬着手臂拼命摇晃,看向舞台。
许知喃坐在角落,寻着大家的视线一同看过去。
干冰机将舞台弄得雾蒙蒙。
从后面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穿着一件白衬衫,灯光穿透而过,勾勒出藏在里面的宽肩窄腰,站在最前,捏住话筒架。
他轻咳一声,话筒发出一些噪音,而后一个清冷的男声透过话筒传出来。
“——刺槐乐队,林清野。”
尖叫声掀翻天。
许知喃心砰砰跳。
不知是被音乐声震的还是怎么。
尖叫声一直持续了十几秒才消停一些,台上少年又补完最后三个字:“晚上好。”
依旧冷冰冰的,倒像是例行公事。
许知喃从那些摇晃着的手臂间隙中终于瞧见了他的脸。
单眼皮,棱角分明,眉骨深邃,喉结凸出,从衬衫领口露出一段锁骨。
冷白皮,黑发,现在在光束下泛着蓝,看上去清冷却痞坏。
前奏响起,他架起吉他,脚尖跟着节奏轻点地,一串好听的旋律从他嗓子里低低传出来,清澈干净,又有种韧性。
许知喃拿起桌前的那杯鸡尾酒,静静听他唱。
和周围那些女生蹦着晃动手臂的女生不一样,她更像个旁观者。
忽然,光束下的少年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目光直直朝她看过来。
两道视线越过中间众人,在空中交汇。
许知喃一愣,迅速收回,故作镇定地喝了口手里的鸡尾酒,却又辣了嗓子,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台上的少年下巴一低,修长骨感的手指划出一道转音,嘴角往上提了提。
模样很坏。
***
“啊啊啊啊啊啊!太帅了太帅了!”赵茜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尖叫感叹着坐回到许知喃旁边,“真的!平大有林清野一天,全校男生都得黯然失色!!”
她激动得滔滔不绝:“我靠,阿喃,泡他!都是平大的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许知喃黑睫飞快扇动了两下:“啊?”
“算了算了。”赵茜很快又自我否定,“这样的,咱们还是白嫖养养眼就好了,真被林清野这样的人盯上,估计最后连骨头都不剩。”
她又往许知喃脸上瞥了眼,也不知道脑补一通什么,啧啧出声,“你这样的乖乖女啊,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的。”
“……”
歌曲中间一段小高
潮结束,林清野站在台上,张开双臂,仰着下巴,灯光打下来,他笑得很痞,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底下的欢呼尖叫。
许知喃扯了扯赵茜的衣服:“挺晚了,我们回寝室吧。”
“行,我先去趟厕所。”
许知喃拿上钱包,先去吧台前付钱。
“28号两位吗,已经有人给你付过钱了。”酒保看着单子说。
许知喃一愣:“没弄错吗?”
酒保笑:“错不了。”
“那……请问是谁帮我们付的钱?”
“我们刚刚换班,我也不清楚。”酒保合上酒单,“欢迎下次光临。”
赵茜上完厕所跑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许知喃摇了摇头,“走吧。”
走到酒吧外都能听到里面澎湃的响声。
一曲结束,那些漂亮姑娘们齐声喊着——
“林清野!”
“林清野!”
“林清野!”
……
已经晚上十点,天空零星挂着几颗星星,身后酒吧的夜生活正式开始,酒吧里外像是两个世界。
许知喃属于酒吧外面的这个世界,里面于她而言像是异世界。
忽然,她手机震了一下,收到一条短信。
[清野哥:晚上来我这吗?]
这手机就是连通这两个世界的通道。
第二章
赵茜走了几步便发现许知喃没有跟上来,回头看。
小姑娘低着头看手机,手机屏幕的光打在她挺翘的鼻梁上,透着点淡淡的粉蓝色,然后细眉微微拧起来。
“阿喃?”赵茜问,“怎么了?”
“没什么。”
许知喃将手机摁灭在胸口,脚步滞了滞:“我突然想起来我店里还有个事儿,你先回寝室吧。”
赵茜皱眉,不太赞同:“这么晚了。”
许知喃随口扯了个理由:“我早上的那个顾客,对刺青图案不太满意,我要重新去画一下,画板还在店里。”
“真不用我跟你一块儿去?”
“不用了。”许知喃笑了笑,“到寝室后记得给我发条信息。”
“行。”赵茜跟她道别,“你早点回来,注意安全啊。”
***
六月初的天,下过雨,底下有些坑坑洼洼的小水坑。
许知喃的刺青店离酒吧不远,十几米远,她跑回到刺青店,开锁进店,才又重新捞出手机给林清野发信息。
[许知喃:现在吗?]
[清野哥:嗯。]
[许知喃:你不是还在酒吧吗?]
[清野哥:出来了。]
许知喃看着短信愣了会儿神,才又回了个“好”。
捞起木桌旁一个水粉色的双肩包,装了本书还有个水杯进去,便重新锁上门出去了,再次往酒吧方向去。
远远的,她就看见了林清野,站在酒吧侧门,身量挺拔。
夜风忽然大了,浓云后一弯冷清清的月亮。
林清野戴着副口罩,头上压着顶帽子,五官下颌线条棱角分明,肩上背着个吉他包,懒洋洋地倚在墙边。
许知喃静了静,抬手拨被风撩乱的头发,脚步慢下来。
看着林清野扯下口罩,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上面青色脉络清晰,而后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叼进嘴里,两颊微陷,烟头火光猩红。
他呼出口烟,察觉到视线,侧头看过来,从帽檐下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然后夹着烟的手往上抬了抬,示意她过来。
与此同时,天变,刚刚还放晴了一会儿的天忽然又开始下雨,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许知喃来不及发愣,迅速跑过去。
酒吧侧门顶上有一块屋檐,很窄,两人挤在一块。
刚才拨顺的头发又被吹乱了,露出她光洁漂亮的额头,她抬手压着头发仰起头来,去找林清野的眼睛。
“清野哥。”她轻声问:“刚才那个酒钱是你帮我付的吗?”
“嗯。”他弹了弹烟灰,应得漫不经心,“来这里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临时跟朋友决定过来的。”
夏天的雨下得又急又快,毫无预兆,许知喃出来的急,伞忘在店里了。
“你有带伞吗?”她问。
他笑了声,嗓音含着烟:“没。”
“啊……”许知喃有点忧愁地看着从屋檐上成串坠下来的雨点。
“跑?”他问。
许知喃愣了愣,这么大的雨啊,跑回去估计都要湿光了。
小姑娘犹豫又犯愁,肩上还背了个双肩包,她脸不是瘦到没肉的瓜子脸,只是骨架小,其实还有些婴儿肥,看着便更纯了。
林清野看她片刻,脱了外套。
他把燃到一半的烟咬进齿间,捏着她肩膀把人拽过来,外套披到她身上,垂眸,拉链拉到顶。
而后直接拉上许知喃的手腕就跑进雨幕里。
许知喃猝不及防,轻呼一声,要迈开腿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子。
没回林清野住的公寓,就近回了他的工作室,离酒吧不远,穿过一条小巷就能到。
只是这小巷路面凹凸不平,跑回去一路上踩了不知多少个小水坑。
积水飞溅起来,打在许知喃露着的小腿上,有些凉。
小巷穿堂风呼啸而过,许知喃身上穿着他那件外套,长度到大腿中段,倒也不会觉得冷。
林清野一直拉着她跑到工作室门口才停下,拿出钥匙开门,推她进屋,随即手一抬,摁下在她头顶上方的电灯开关。
他戴了帽子,身上湿透,脸上倒还好。
而许知喃则完全相反,脱掉他那件外套后,里面裙子没湿,头发却全湿了,黑发一绺一绺地贴在白皙的脖颈上,色调冲突明显。
林清野不甚温柔地直接捋了把她头发,笑着:“刚才忘把帽子给你了。”
这工作室许知喃之前来过几回,弄得很有乐队风格,暗沉沉的壁纸做主色调,沙发上乱七八糟放着衣服抱枕,电子键盘、架子鼓一类一应俱全。
一侧木架子上都是各种专辑唱片,国内的国外的新的老的都有。
林清野有时在酒吧喝得多了,或是要写歌,就干脆在这睡一觉。
他掀开茶几上的衣服,捞起空调遥控打开,侧头看了眼许知喃:“先去洗澡吧。”
***
他这的浴室很干净,不像外面客厅乱糟糟的。
许知喃靠在门板上,轻轻呼出一口气,手机震动,赵茜发来的信息。
[赵茜:我到寝室啦,你快结束了吗?]
与此同时是门外响起的摁下打火机的声音,咔一声。
[许知喃:我还要一会儿,你们要是困了就先熄灯吧。]
刚才跑来时踩了太多水坑,她小腿上都沾了好几个泥斑。
洗完澡,许知喃重新套上原先那条裙子,吹干头发后走出浴室。
刚踏出去第一步,她就愣了下,缓慢地眨了眨眼。
林清野也已经进了卧室,脱了湿透的上衣短袖,背对她,坐在桌前,嘴里咬着烟,指间夹了支笔,时不时写下几笔。
听到声音,他扭头看过来,视线从上至下扫过她全身:“怎么还穿着这件。”
“你这没有我衣服。”
“穿我的呗,我那些衣服你都能当裙子穿。”
这就是在说她矮了,许知喃虽不算高,可也不矮。
只是在林清野身高下大多数人都显矮,她不动声色地撇了下嘴:“哪有这么夸张。”
他低低笑了声,不再跟她争,继续低头在纸上写:“那就不换。”
许知喃踱到他身侧:“你在写什么。”
“歌词。”
许知喃想起下午时赵茜跟她讲的——林清野乐队要解散了,正好大四就要毕业,听说有进娱乐圈的意思。
“清野哥,毕业以后你打算干什么?”她坐在床沿边问。
“不知道。”林清野这人懒散惯了,却偏偏又有举手投足就吸引人的本事,“最近有个节目制作人来找我,还在谈。”
“那乐队呢?”
“关池马上就结婚了,估计以后会继承家业,今晚说不定是我们乐队最后一场。”他说的漫不经心。
关池是刺槐乐队的鼓手,许知喃认识。
她“哦”一声,不知道说什么。
听这意思,还真有要进娱乐圈的意思啊……
林清野成名早,18岁那年就因为一首《刺槐》拿到了金曲奖桂冠,成为最年轻的获奖者,原本风光无限,数不清的业内人士向他发来邀约,却都被他拒绝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收获一批粉丝。
许知喃不再吵他写歌,掀开被子坐到床上,目光落在他赤露着的背。
上面线条轮廓清晰,不过分壮硕贲张,但又很有力量感。
她忽然笑了声。
“笑什么?”林清野头也不回地问。
“就是忽然想到之前看到的一句话,这么好看的背不拔火罐可惜了。”
“不给别人占这便宜。”他无所谓地笑,随口一句,“下次把这‘好看的背’借你纹身练个手。”
“……我才下不了手呢。”
“那你不够专业啊。”他取笑道。
许知喃顿了顿,问:“你想纹个什么。”
“随便什么。”他也没认真想,笔端不停,继续写歌词,漫不经心一句,“纹个你名字好了。”
他这人总是这样,漂亮话脱口而出,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可再去看他他又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许知喃也不知道到底是中了他什么蛊。
早上来她刺青店的那学弟也说要在身上纹个她名字,她还觉得太幼稚,可现在林清野说了一样的话,她又忍不住脸颊发烫。
明知道他只是玩笑话而已。
许知喃抿了抿嘴唇,没再说了,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
她闲着没事干,便从包里拿出一本书。
很厚,应该是被翻看过许多遍,封面已经被磨得光亮,纸张却没有丝毫损坏,可见被保护得极好。
这是一本佛经书籍,也不知是哪一版的,上面还有些佛像插画,图片底下是小小几行字。
许知喃静下心来,细细看。
***
她和林清野的关系很奇妙。
很显然,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许知喃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普通家庭,成绩优异,后来对美术产生兴趣后努力钻研学习,一路名列前茅考上平川大学的美术设计专业。
而林清野和她完全相反,16岁组乐队,18岁获奖,风光无限时拒绝所有邀约,无拘无束,继续在酒吧驻唱,成群的漂亮女孩儿都喜欢他,始终活在聚光灯下,张扬恣意,倨傲顽劣。
就像刚才的雨天,许知喃会想要撑伞,而林清野拉着她在雨夜中狂奔。
天差地别。
只是某次阴差阳错之后,她跟林清野就被一条线联系起来。
不算紧密,可又难以言喻。
她一边知道不能沉溺,一边又避无可避地被林清野吸引。
也从不敢把他们的关系告诉其他人。
林清野写完最后几个字,歌词写在一张从本子里撕下来的纸上,上面字迹潦草却又好看。
他将那纸折了几下,变成一只飞机,飞进笔筒里。
许知喃看佛经正入迷,没注意到他这的声音。
林清野靠在桌沿瞧了她一会儿,出声:“阿喃。”
她一愣,抬起头:“怎么了?”
他痞笑:“办正事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这句话,林清野便抬腿往前跨一步,屈膝跪在床上,捞起她手中那本佛经,丢在一旁,页面哗啦哗啦翻动几下。
许知喃低呼一声,人被压着倒下去,被他身上热烘烘的笼罩。
少年眉目凛冽,下颚弧线瘦削流畅,喉结突出,直来直往惯了,低头吻住她的嘴。
许知喃一颗心脏往下沉了几分,颤悠悠地抬起手臂环住他脖子,十指在他后颈交叠,试探性地主动跟他接吻。
好一会儿才分开,林清野舔了舔嘴唇,直起背来。
闭着眼时倒还敢主动几分,可只要一睁眼,她就被他身上的气场压制,不敢直视她,只好往侧边看。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就发现那本佛经还敞着。
那尊佛像图案对着她,笑容浅淡禅意,看进了她心里头。
许知喃心悸。
底下是一行小字——
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
她呜呜挣扎几下。
林清野扬眉,声线偏哑:“怎么了?”
许知喃将脸埋进枕头,求饶似的:“书,把书合上。”
林清野往侧边一看,肆无忌惮地嗤笑,还忙里抽闲地逗她一句:“这是送子观音?”
什么送子观音。
观音菩萨明明不长这样。
他那语气简直坏极了,目中无人地亵渎神像,许知喃不太高兴,难得在他面前语气还染上几分情绪:“才不是。”
只是这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也软趴趴的,没什么威慑力,反倒像是在撒娇。
林清野合上书,丢到一旁床角,金灿灿的书脊依旧对着她。
许知喃闭紧眼睛,任由林清野支配,只觉得两面夹击,背德又禁忌。
外面雨淅淅沥沥地还在下。
她心跳如雷,始终紧闭着眼,像是把脑袋埋进沙漠里的鸵鸟,当床头那本佛经不存在。
顶上的电灯明晃晃地照着。
片刻后,林清野停下动作,原本烧灼在她头顶之上的光亮也随之熄灭,紧接着,少年用那把好听的嗓子在她耳边低声说。
“小尼姑,睁眼。”
第三章
第3章
卧室内窗户被打开,卷走些许暧昧气味。
林清野刚刚洗完澡,黑发湿漉漉的,顺着线条往下滑。
他靠在窗边吹风,抱着臂,模样很懒,看着床上躺着不动的小姑娘,被子裹得严严实实,侧躺着,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连脸都看不见,黑发凌乱糊着。
林清野餍足,那点烟瘾也没了,就这么看着,半晌笑了声:“有这么累吗,跟跑了马拉松似的。”
你知道什么。
许知喃埋脸在枕头里,心里腹诽,没说出来。
她费劲地撑了撑打架的眼皮,在被子里穿上衣服,终于坐起来。
头发乱糟糟的,像个小疯子。
林清野嘴角翘了翘:“这么晚了,晚上回我那睡吧,不想动的话睡在这也可以。”
许知喃不敢夜不归宿。
虽然刚刚做了更过分的事,可她心底觉得那样不对,就更加怕做坏事会被抓包。
她鼓了鼓腮帮,轻声道:“要回去的。”
林清野先前也跟她提过别回去了,同样被拒绝,了解她的气性,便也不再多说。
“那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好。”
许知喃简单收拾了下,床头那本佛经不知什么时候页角翻了个小卷儿,她垂了垂眼,将卷边压回去,放回书包里。
穿袜子,穿鞋子,穿戴完毕。
尽管两人关系已经到了这一层,可许知喃对林清野的了解一直不多。
他是学校的红人,学校论坛上很多关于他的传言,似真似假,其中一条便是提及林清野父亲是堰城有名的人物,家境很好。
只是许知喃跟他相处这段时间来,能发现林清野身上没有一点少爷脾气。
有时连公寓都不回,直接就在这狭小凌乱的工作室将就睡一晚。
他套上最简单的白衣黑裤,戴上口罩,拎过许知喃手上的书包:“走吧。”
“你这里有伞吗?”
“外面没下雨了。”
“你一会儿回来有可能会又下的。”许知喃说,“这几天天气很奇怪,动不动就下雨。”
林清野便顺从地从屋里翻出一把伞,长柄黑伞,上面都积灰了,可见许久都没用过了。
***
小巷很安静,没什么人。
中途遇到一个露天烧烤店,狭窄的过道上还摆了几张塑料桌凳,空气中弥漫着香味,烤串上滋滋冒油,店主见他们过来,吆喝一声:“来点儿烧烤吗?”
“饿吗?”林清野侧头问。
许知喃刚想摇头,肚子就很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林清野轻笑一声:“吃烧烤还是别的?”
“不吃了,要赶紧回宿舍了。”
“让你饿着回去不合适,吃点再送你回去。”
下午时一关店就直接和赵茜去了酒吧,后来也只吃了点酒吧的小点心,这会儿她的确是饿了,听林清野这么说,便在烧烤摊前的凳子上坐下来。
因为雨天生意很差,只有他们这一桌,林清野把口罩摘下来。
许知喃生活作息很规律健康,这会儿都已经过了零点,犯困得厉害。
她单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搓了搓脸。
林清野看她一眼:“累?”
“嗯。”她乖乖应声。
“退步了啊。”他嗓音含着点戏谑的笑意,“以前也没见你累成这样。”
许知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立马红了脸,热气一路直下,烧红了耳朵和脖子。
“不是。”她觉得难堪,低下头,小声说,“不是那个累。”
说到底,林清野对这些都百无禁忌,可许知喃不行。
见她这反应,林清野大笑起来,评价一句:“你这脸皮也忒薄了。”
许知喃这才明白他就是在逗她,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了。
店主已经烤完了肉,问:“要辣吗!”
林清野记得许知喃不能吃辣,于是回话:“一半辣,一半不要,麻烦了。”
“好嘞!”店主喊一声,动作娴熟的分了一半撒上辣椒面,将烤盘放到他们桌上,调侃一句,“还记得女朋友不吃辣,小伙子心挺细。”
许知喃捕捉到其中三个字,心脏重重跳了一记,抬眼去看林清野。
他神色如常,手机在这时响起来,他接起来,“喂”一声。
许知喃再次垂下眼。
林清野语气平淡:
“这么晚了,有事儿?”
“什么时间?”
“再说吧,不一定有空。”
……
三言两语,他就挂了电话,手机重新丢在桌上,捞起一根串咬了口。
“你是有其他事情吗?”许知喃问。
“没,一个节目负责人。”
许知喃眨了眨眼:“你要参加的那个节目吗?”
“还没定。”
“……噢。”
很快吃完,赵茜又给她发了条短信问她怎么还不回宿舍,她不敢再磨蹭,跟林清野一块儿往学校方向走。
这个点校园路上几乎已经没有人。
林清野戴着口罩帽子,可许知喃还是有点担心会被人看到,不自觉加快脚步,走到他前面。
林清野了然,便也不跟上去,双手揣着兜跟在后面走。
一直走到宿舍门口,她才回头看了眼林清野,少年嘴里咬着烟,站在路灯下。
许知喃挥了挥手,跟他道别,而后刷卡走进宿舍园区。
“诶,这个同学,你等一下!”宿管阿姨从门卫跑出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大几的啊?”
“大三。”许知喃说,“有些事情,就耽搁了。”
宿管阿姨看了她一眼,了然地摆摆手,“一个女孩子,下回别这么晚。”
“知道了,麻烦了阿姨。”
许知喃余光往宿舍外看了眼,林清野已经走了。
***
明天是周日,没有课,宿舍这群夜猫子都还没睡觉,灯已经熄了,这会儿正在聊天。
姜月决定考研,这个点还亮着盏台灯看书,赵茜则躺在床上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说话,宿舍另一个成员阮圆圆不在。
听到开门的声音,赵茜从床上探出脑袋,黑发垂下来。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姜月一抬眼就见到她那头悬在半空中的头发,当即惊叫一声:“赵茜!你吓死人了!”
赵茜也被她这猝不及防的尖叫吓了跳:“你才吓死人了!”
许知喃重新合上门,笑了一下:“怎么了这是?”
赵茜:“你可算回来了阿喃,这都这么晚了,你那什么客户啊,纹身图案明天不能改么,偏偏要让你开夜工,回来多不安全啊。”
许知喃放下书包:“圆圆也不在啊?”
赵茜哼一声:“她不回来才好呢,她要回来了我和月月聊天还得顾及她,聊得都不痛快。”
阮圆圆家住的离学校很近,周末经常回家住,也因为有公主病,之前跟赵茜、姜月吵过几次,相处的不愉快。
许知喃也属于赵茜、姜月同一阵营,只不过她脾气好,倒从来没有对阮圆圆真正拉下脸过。
许知喃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下,刚踏出卫生间便听到她们话题的核心——林清野。
林清野作为学校红人,现在大四要毕业了就更加成为话题,就连学校论坛里也飘着好几条关于他的高楼。
赵茜:“我听说阮圆圆好像打算要在林清野毕业之前跟他告白来着。”
姜月:“真的假的啊?”
“我也是听说,她不是喜欢林清野好久了吗,咱们刚大一那会儿她不是还说她选择来平川大学就是因为林清野。”
将近三年过去,姜月不记得这事:“啊?”
“嘿你这脑子,平时考试成绩这么高,怎么这个都记不住。”
姜月不满道:“不是啊,她难道高中就认识林清野了吗?”
“废话,你也不想想林清野是什么时候火的,我看咱们大学的女生就你不知道了。”
姜月哼一声:“阿喃肯定也不知道。”
突然被cue的许知喃正整理完东西准备上床,握着爬梯的手紧了一下,而后才继续爬上床。
两人聊得正起劲,赵茜给姜月科普了一番林清野的成名史。
***
林清野16岁组了刺槐乐队。
乐队一共四个人,除了主唱林清野外,还有鼓手关池,键盘十四,贝斯手季烟,三男一女。
他们四个都是堰城七中读书的,七中也是当地所有高中升学率一本率最低的高中,以差乱出名,按理说,不可能有人能考上平川大学。
像许知喃则是一中,90%以上的重点率。
18岁那年,林清野因为一首《刺槐》突然爆火,但这个火也仅仅是因为歌,当时的娱乐圈,从来没有听说过林清野这个名字,也没人见过他。
就连金曲奖颁奖典礼上,他都没有出现。
许知喃爱看书,知道国内外许多作家都会有代表作比作家名字更有知名度的例子。
当时的林清野就是这样。
《刺槐》火了,林清野的名字却无人问津。
直到有个娱乐记者去了“野”——刺槐乐队驻唱的酒吧,当时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吧,在这样豪华的大都市,跟其他酒吧相比,生意很冷清。
那个视频拍下了林清野在舞台上唱歌的样子。
他跟娱乐圈内所有塑造的人设都不一样,他身上有股很独特的气质,能轻而易举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张扬,恣意,痞坏。
却又清冷如皎月,难以靠近,若即若离。
视频一出,瞬间火爆网络,在当时可以称作是现象级。
林清野有个微博,是当时颁奖主办方特意给他建的,还弄了实名认证,只是他自己从来不发那些内容。
那天之后,微博粉丝就从原本纯粹的9万歌粉飙升至百万粉。
偏偏那个微博至今都没发过一条内容,也算是一个奇观了。
连带着“野”也一举成为堰城最火爆的酒吧。
林清野的突然爆火,带动了圈内各种资本向他伸出橄榄枝,数不清的音乐制作人、节目制作人、经纪公司都来找他,可都失望而返。
他虽没答应进入娱乐圈,但却因此进了平川大学。
金曲奖的奖杯很有含金量,也因为《刺槐》是林清野个人写词编曲演唱,平川大学的保送通知书也只发给了他一个人。
乐队的另外三人成绩吊车尾,后来索性没再读书,好在火了之后酒吧为了留住他们这些财神爷,报酬给的非常丰厚。
他依旧会有新歌出来,免费发在音乐APP,每首播放量都是顶级,评论破10w,但从来不发专辑,也没参加过任何节目。
粉丝们对他愈发好奇,又没有新鲜物料,于是去扒他的任何相关资料。
原本是想扒自家宝藏哥哥这清新高洁不沾染任何铜臭气儿的背后还有什么萌点,结果却是扒出了成串的黑料。
还是实打实的黑料,洗不白。
因为是视频——
一段打架视频。
林清野穿着七中校服,神色淡漠冷戾,拳头一下一下地往地上那个男生身上砸,像是没有知觉和意识,满脸淡漠。
视频的最后,是地上的男生咳出了一口血,再然后,视频就忽然断了。
这是一段发在七中贴吧里的视频内容。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关于林清野的风言风语,总结起来就是虽然长得帅,但也是个狠起来不要命的可怕人物。
人红是非多。
林清野火爆网络还没半个月,又开始被许多人批评讽刺,可粉丝们不信茬。
用粉丝的话来说就是,当年的视频前因后果都不能了解,不能仅靠这些下断言,何况,她们哥哥都没有进入娱乐圈,所以也不应该那样被骂。
如今四年过去,林清野已经大四,依旧坐拥几百万粉丝,尽管批评嘲讽不绝,但也能称得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算是一棵百年难得一见的常青树。
不需要浇水施肥,始终果实累累。
***
“所以啊。”赵茜下了结论,“那会儿可是林清野最火的时候,阮圆圆就是那时候因为他填的大学志愿。”
姜月:“可是她这么告白人家能答应吗?虽然阮圆圆是长挺漂亮的。”
“废话,当然不可能了!”赵茜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再漂亮有我们阿喃漂亮吗?”
“那还自取其辱啊?”
“这叫不给自己留遗憾,毕竟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了嘛。”赵茜说完这句,又忍不住笑了声,“不过林大佬能不能毕业也不一定。”
“怎么了?”
“我们那个近代史课,林清野之前应该是挂了,这学期跟我们一个班上课。”
姜月很茫然:“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所以才说不一定能毕业嘛,压根没来过!要是再挂的话估计就要延迟毕业了,我估计这是咱们学校第一个因为近代史课不能毕业的。”
许知喃躺在床上,顿了顿,将被子拉过头顶,点开手机找到和林清野的聊天框。
[许知喃:清野哥,下周的近代史课要期末测试,你别忘了去。]
她又默读了一遍短信,发出去。
赵茜和姜月聊的愈发深入,就连姜月也感慨一句:“我觉得真正喜欢上林清野的女生也挺惨的,感觉他那个样子,没有女生可以抓住他。”
许知喃发完信息,等了十来分钟,他也没有回复。
她轻轻舒出一口气,摁灭手机放到枕头下,闭眼睡觉。
第四章
送许知喃回寝室后,林清野便一个人往工作室方向走。
路上又接了一通电话,队里的女贝斯手季烟打来的。
“喂,队长,你在哪儿呢?”季烟问。
林清野叼上烟:“怎么了?”
季烟:“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咱们买了夜宵,现在在工作室呢,你来不来?”
“回来路上。”
“行,等你啊。”
走回到工作室,刚一打开门林清野就被十四丢过来的抱枕差点砸个满怀,他接住,重新丢回去:“干嘛呢。”
十四哎哟一声:“队长,你可算回来了,刚才想找你喝酒都找不到你人,干嘛去了,这么神秘。”
刚才在烧烤摊看许知喃急着要回寝室,林清野也没怎么吃,他踢开椅子,在桌子前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仰头灌了半杯,淡声:“送人回了趟宿舍,关池人呢。”
“这不是快结婚了,回家陪老婆去了。”十四顿了顿,随即反应过来,眉毛往上一抬,打趣道:“送你们平川之光啊?”
林清野似笑非笑的:“嗯。”
“不愧是咱们队长啊。”十四捏起酒瓶子跟他碰了下,“不过那个许知喃长得是真的漂亮,忒纯,跟那些浓妆艳抹的女的都不一样。”
他话刚说完,就被旁边的季烟蹬了一脚:“你他妈骂谁呢!”
十四愣了下,随即笑了:“谁敢讽刺你季大美女啊!别瞎对号入座又把锅扣我头上啊!”
季烟冷哼,掀了他一眼。
林清野拿出手机,正好弹出个低电量通知,他起身走回到卧室,插上充电,又点开躺在
阿喃:清野哥,下周的近代史课要期末测试,你别忘了去。
林清野扫了眼,又看了眼时间,没回复,重新摁灭屏幕,倒扣在床头柜上,走出去。
“对了,队长。”十四拎着酒瓶回头喊他一声,“刚才关池让我给你道个歉。”
林清野扬了下眉,烟盒摸出来丢在桌上,人往椅背上一靠:“怎么?”
十四摆摆手:“害,不就是要结婚这事儿吗,他现在就总感觉自己跟叛徒似的。”
关池是乐队鼓手,只不过家里一直反对他干这些不务正业的,早早就给他安排各种相亲想让他回归正常的家庭生活。
后来遇到现在的女友,家里父亲生了场重病,再继续这么莽也的确不合适,于是提出了退出乐队的请求。
虽然叫做刺槐乐队,可实际上只有林清野代表了刺槐乐队,都是他的粉丝。
他们三人的家境也远不如林清野,加上也逐渐长大了,更多要考虑现实生活,不只是关池,要不了多久十四和季烟也没法继续,于是才有了解散的念头。
林清野没什么反应:“结婚挺好。”
季烟:“队长,你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们的。”
十四附和道:“没错没错。”
他们乐队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关系很不错,他们三人也的确非常感激林清野。
当初林清野获奖,可是数不清的机会,只不过都是希望他个人的,林清野为了这个乐队便都拒绝了。
三人聊了会儿天。
他们这群人熬夜是家常便饭,也不觉得困,十四和季烟两人还越聊越精神,等离开时已经凌晨两点。
林清野懒得再回公寓,打算直接就在工作室睡,洗漱完坐回到床边,一划开手机就是跟许知喃的聊天页面,刚才直接关了手机,没有退出。
他想起刚才许知喃忍住打瞌睡的模样,笑了笑,依旧没回复。
***
翌日一早,许知喃是被一个电话震醒的,她眯着眼瞧了眼来电显示。
宿舍里赵茜和姜月还在睡觉,她轻手轻脚爬起来,套了件外套轻轻推开阳台门出去,接起“喂,妈妈。”
许母一顿:“吵醒你了啊?今天怎么这么晚起。”
“昨天睡的晚了。”许知喃靠在栏杆边,揉了下眼睛,“妈妈,你有事情吗?”
“也没什么,本来想问问你今天要不要回家的。”许母很快又补了一句,“不过你们现在快考试了吧,你要是忙的话就待在学校好好学习好了。”
许知喃笑起来,软着声撒娇:“我本来就打算今天回去看您的,我一会儿就回家,妈妈。”
挂了电话,许知喃又打了个哈欠,终于是打赢了瞌睡,用力睁了睁眼睛,点开
和林清野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凌晨她发过去的那条。
他依旧没有回复她。
许知喃鼓了鼓腮帮,黑睫垂下,阳光下在眼底扫下一道弧形阴影,然后缓缓舒出一口气,收起了手机。
拉开阳台门再进去,姜月正从床上爬下来,看到她差点吓一跳,气声问:“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我妈妈给我打电话。”许知喃轻声说,“你要去图书馆了吗?”
姜月叹口气:“是啊,要做最勤奋的崽,不然怎么考上美院研究生啊。”
赵茜还在睡觉,两人没多聊,拿着牙杯进卫生间后姜月才又问:“阿喃,你成绩这么好,没有想再继续深造的想法吗?”
“没有诶,我不太喜欢理论上的东西。”
“也是。”姜月点点头,“那你以后就开着你那家刺青店啦?”
“应该吧,我还挺喜欢的。”
“那也很好,我看好多顶级厉害的学长学姐毕业就是开个自己的工作室,跟你现在这样也差不多。”姜月感慨一句,“真好,你这连以后找工作都省了。”
许知喃是美术设计专业,开了个刺青店每天也需要帮顾客画不少设计图,勉强算得上专业对口。
***
两人洗漱完一块儿出门时赵茜还云里雾里地睡着,姜月去图书馆,许知喃去东门搭地铁,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许知喃当初大一刚入校时就在迎新晚会上受尽
去地铁站一路上碰上许多人打招呼。
她家离学校远,平川大学本就位于在郊区的大学城,而许知喃家在堰城的另一边。
中途换乘两趟,正好能赶上回家吃中饭。
“妈妈。”许知喃一推开家门便闻到一股菜香。
许母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阿喃回来啦,等会儿啊,饭马上就烧好了,最近忙不忙啊?”
“还好的,不是很忙。”
许知喃原本想进厨房帮忙,结果一个刺青店的女顾客忽然给她发来了信息,是一张萨摩耶的图片。
许知喃备注只留了个姓氏。
[陈:这是我家Lucky,我想在我手臂上纹个它的纹身,阿喃你帮我设计一下呗。]
许知喃喝了口水,回复:大概多大的?
[陈:不用很大,我胳膊也就那点粗细,10cm那么长就行,可爱点儿。]
[许知喃:可以啊,你把设计要求跟我大概说一下,然后我们约下时间你来店里一趟。]
[陈:能快点吗,我下周约了摄影师拍照,也是临时起意,想纹着我家Lucky一块儿拍。]
[许知喃:这样的刺青恢复就需要一周时间。]
许知喃轻轻蹙了下眉,又回复了句。
[许知喃:不然我先帮你把图片设计起来,满意的话我们下午就纹,可以吗?]
[陈:可以啊!爱你!]
[陈:送你小心心JPG.]
因为临时接了个活,吃完饭后她便拿出画板开始画画。
阿喃专业课成绩很好,设计这类图案不在话下,很快就画出一个可爱的萨摩耶,给那位陈小姐发过去。
[陈:呜呜呜呜呜呜我家Lucky太可爱了!!]
[陈: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把它纹到我身上了,阿喃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已经忍不住了!!]
于是敲定下时间。
没法再在家多留了,许知喃起身:“妈妈,我要回店里了。”
“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了啊?”
“有个客人临时要过来。”许知喃笑了笑,“马上学校考完试我就回来陪你了。”
“那你不是还得顾着店里吗。”许母拍拍她肩膀,“别太累了。”
“知道。”
临走前,许知喃走进家里侧门的小间,木桌上供奉着水果糕点,中间是一张黑白照片。
穿着警服,眉目俊朗,正是许父,几年前在出任务时殉职了。
许知喃往香炉里新插上一支香,看着相框里的父亲,轻声说:“爸,我改天再回来看您。”
***
到刺青店门口时,那位陈小姐已经在了。
烈日炎炎下打了把伞,吊带配工装裤,一段漂亮的花臂,也是从前在许知喃店里纹的,是老顾客了。
“您等很久了吗,抱歉啊我来晚了。”许知喃快步过去。
陈小姐摆摆手:“也没,本来能坐车里等你的,只不过让人先拿去修了而已。”
许知喃从包里摸出钥匙开门,才发现门把手里卷着一张宣传单。
她拿下来看了眼,红黑两色主调的宣传单,上面几个大字——刺青设计大赛。估计是活动主办方沿街找刺青店统一发的。
她将宣传单重新卷成筒状,打开门锁:“您跟我进来吧。”
宣传单被随手丢在桌上,许知喃戴上手套和口罩:“我先在您手臂上构个图。”
陈小姐将手臂伸出去:“你别说,我发现这刺青真的挺容易上瘾的,明明我上回来的时候还差点疼哭了,现在又忍不住想纹了,怪不得他们那些男人全身上下都是纹身。”
许知喃笑说:“来我店里的很多都是回头客,毕竟选择刺青的人还是少数。”
她迅速画完,拿出纹身机做完消*准备工作,接通电源,便发出发动机的噪音。
陈小姐皱了下眉:“哎呦,可我听到这声音还是有点怵。”
“来,您手别动,我开始给您纹了。”
小姑娘戴着口罩挡住半张脸,在阳光下还能看到细细的绒毛,安静又专注,黑睫拢着,看着带墨水的针头一下一下刺进皮肤,眼睛一眨都不眨。
看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酷。
这玩意儿,刺青师技术好的话起先是不太会有痛觉的,到后面才会被扎得又麻又疼。
陈小姐这会儿还没什么太大感觉,瞧了她一会儿,忍不住笑道:“阿喃,你怎么会当刺青师啊,我看你长得可真不像是干这个的样子。”
“以前跟一个师傅学的,后来读大学以后就在这开了家店。”
“那你高中就学了啊?”
“嗯,那时候我父亲去世了,本来是想赚钱的,没想到后来还挺有兴趣的。”
陈小姐愣了下,没想到还有这层故事,说了声抱歉后便换了个话题:“不过你怎么自己身上一点都没,我看人家刺青师都是大花臂的。”
“我没什么特别想纹的。”许知喃笑了笑,声线轻柔:“不想以后纹了后悔。”
“也是也是,听说洗纹身还特疼是不是啊?”
“嗯,比纹身要疼多了。”
这样的小刺青耗时比较短,一个小时左右就能结束,许知喃摘了手套,拉下口罩勾在下巴上,将她那一截手臂用保鲜膜裹起来。
“三个小时后就能揭掉保鲜膜了。”
话音一落,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
[清野哥:许老师,给我辅导一下?]
是回复她昨晚上那条短信的。
可现在都已经下午三点了。
陈小姐打趣道:“男朋友的信息啊,笑这么甜。”
许知喃一顿,抬眼看旁边摆着的镜子,嘴角是上扬的。
“你俩感情很好吧,看得出来你特别喜欢吧。”她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是啊。
就是很喜欢他啊。
喜欢到,收到一条迟到多时的短信都能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