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表看,她满身都是刺,是真正意义上的坚不可摧的堡垒,但直觉告诉我,从内在看,她不折不扣地和刺猬一样的细腻。刺猬是一种伪装成懒洋洋样子的小动物,喜欢封闭自己在无人之境,却有着非凡的优雅。”
法国电影《刺猬的优雅》里,12岁的富家小姐芭洛玛这样评价她的门房荷妮。
芭洛玛住在一套高档住宅里,家境富裕。在大人眼中是一个古怪、孤僻、不合群、不喜欢和家人待在一起的孩子。她则认为自己是一条永远也突破不了重围,令人摆布的金鱼,她觉得自己人生的终点便是金鱼缸。她想象各种的死亡方式,决定要在12岁生日前拍一部电影。
直到她遇到了荷妮。
54岁的荷妮,身材肥胖,发型万年不变。在高档住宅楼里做门房,每天打扫垃圾,收发邮件。她彬彬有礼却又冷漠绝情。她将自己隐藏在看门人的角色里日子日复一日,死气沉沉。然而她却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一屋子品位高雅的书籍和唱片,她喜欢读书时喝茶、抿巧克力,优雅至极,在她局促、拘谨、卑微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丰富、深邃、优雅的心灵。
她像一只刺猬,将自己的优雅、兴趣小心翼翼地藏好,在无人纷扰的世界里,享受自己内心独处的那一片宁静。她与芭洛玛一样,都是现实生活的格格不入者,她们把自己蜷缩在硬刺的包围里,冷眼打量着这个世界。
直到有一天小津先生出现。
小津先生的与众不同在于他对待门房、仆人与上流社会的*要与精英一样温和、礼貌。他文质彬彬,举止优雅。他温和有礼,像是一束温暖的微光。
入住的第一天,小津就细腻地发现了荷妮的与众不同。在与芭洛玛简短友好的对话中,他们彼此也在心间亮起了相互辉映的星光,建筑了相通相惜的桥梁。
“所有幸福的家庭都十分相似。”“而每个不幸的家庭各有各自的不幸。”短短两句仿佛密码开启了小津先生与荷妮两个毫不相干地人的系统兼容模式。他打听她的猫的名字,猜她喜欢《安娜·卡列妮娜》,于是送她这本书;他邀请她去家里吃晚饭,饭后一起看录像带。荷妮一眼认出墙上挂的图片正是小津安二郎作品《宗方姐妹》中的“红豆雪山”,两颗心互相叩击的瞬间眼神交错,电火雷鸣。
小津钟情于有着刺猬外表、优雅内心的荷妮,他带荷妮去自己最喜欢的餐馆庆祝生日。得到邀请后,荷妮的内心激动而不安,虽然她内心无比渴望这种幸福的滋养,但是她的卑微与自卑始终捆绑着她,她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不配拥有美好的爱情,她如同刺猬一般,把柔软的心藏在厚厚的刺壳里。她的拒绝信写了又撕、撕了又写。
为打消她的自卑,小津为她送来了礼服、披肩、高跟鞋,并附上纸条,“请接受几件简朴的衣服”。荷妮脸上露出了少女般的笑容,闪烁出夺目的光彩,以至于她与小津先生一同散步遇到邻居太太,对方居然没有认出她来。
晚餐吃得很愉快,两颗孤独而温热的心前所未有地靠近,前所未有的满足。大提琴悠扬而沉静,故事却戛然而止,荷妮在车祸中去世。她如此安详、平静地离去,如此优雅地谢幕,因为她早已对生死安之若素、超脱如常。她曾经对芭洛玛说,“重要的不是什么时候死,而是死亡那一刻我们正在做什么。”
人人如刺猬,优雅者寡。
我们都是孤独的刺猬,只有频率相同的人才能看见彼此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优雅。偌大的世界中,我们会因为这份珍贵的懂得而不再孤独。
想起村上春树说过:孤独一人也没关系,只要能发自内心地爱着一个人,人生就会有救,哪怕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
灯火阑珊处,自有耐寒人。(张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