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王大爷被电话声吵醒时,四周还是一片漆黑。
下班后他跟朋友喝了点小酒,一不小心就喝断片儿了,起身时头疼欲裂。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幽幽的女声。
“不好意思啊大爷,得辛苦你跑一趟了,嘻嘻!”那个声音细细地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喂!”这谁啊?
王大爷嘟囔一声,他恍惚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打开手机一看,才傍晚七点半。
莫名接到这么个诡异的电话,一般人可能都有些害怕,可王大爷不一样,医院的太平间,医院的人都叫他大胆叔。
因为这个特殊的工作,王大爷的朋友并不多,医院的人,平时除了闺女之外很少有人打电话来。可这个点了,闺女应该在辅导孩子的作业,是谁呢,我给打回去吧。
王大爷一面想着,一面翻看着自己的通话记录。
“怎么可能!”王大爷一个激灵,黑暗中,他一身冷汗凉在了后背上,“不可能,不可能!”
电话是从太平间的座机上打来的,那个座机,平时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使用过。
可是眼下,就有人从太平间用座机给自己打了电话。
这事王大爷没法和别人说,再说太平间的钥匙就只有他自己有,说了也没用。
就算是十万个不情愿,王大爷还是带着不放心,医院。这个时间,医院里几乎没什么人,他在电梯里直接按下了B2。
“啊——啊——”王大爷听见一个声音,很微弱,断断续续,声音是从太平间的方向传来的。
医院有怪事,但王大爷不信。可太平间的门开着,里面的灯也亮着,发出昏黄的灯光。
“这不可能啊,自己每次走的时候都会锁门,”王大爷的手有些抖。
穿过大铁门,是太平间里一排排的冷柜。
王大爷突然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声音凄厉,有些沉闷,咿咿呀呀,断断续续。
就在尽头的冷柜之中,王大爷看到其中一个冷柜拉开了一部分,他走过去想把冷柜推回去,可是他越走近越觉得,那哭声就是从这个柜子里传出来的。
“我的天啊!”
王大爷终身都不会忘记这个场景。
冷柜里浸满了血,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那是一个人,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整个人在不停地挣扎。
在她的挣扎中,冷柜被打开了一部分。
也就是说,太平间里出现了一个活人!
沉默了一会儿,王大爷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叫人,一楼值班的护士和医生见王大爷吓成这个样子,都跟着他涌入了太平间。
几个人把这个活人抬出来放在担架上,担架上的血滴滴答答流下来,其中一个胆大的护士用布擦了这个人脸上的血,露出的半张脸,引得众人都尖叫起来,“这、这不是苏大夫吗?”
1
晚上八点,日料店里对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人穿着浅蓝色的衬衫,戴着眼镜,他高高瘦瘦,棱角分明,会让人立刻想到一个过时的词儿——“英俊”,绝对是个走到哪儿都会引人注目的优质男。
他对面的女孩穿着红色波点蛋糕裙,短发,整个人感觉甜甜的,忽闪的大眼睛一直在看向男人。
男人给女孩倒上水,“不好意思,约在了晚上,本来想早一点儿见面的,可咱们俩的工作都太忙了,一直没能约成。你等会还要去上夜班,是吗?”
女孩点点头,“是啊,不过我们头儿对相亲这种事情还是蛮支持的,特意嘱咐我晚一点回来。”说着女孩捂着嘴笑起来,“真对不起,这是我第一次相亲,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女孩脸上带着稚气,男人忍不住一笑,伸过来的手十指纤长,戴着尾戒,“我叫姜温良,骨科医生,这是我第78次相亲。”
“78?”女孩惊呼,“您遇见了这么多的女孩,都没有一个合适的吗?”
男人点点头,“我现在也很怀疑我自己,可感情这种东西总还是要相信一点儿缘分的。”
“那你的前女友岂不是也多到数不清?”
女孩说完,自觉失言:“我……是不是太莽撞了?我是个警察,我的职业病就喜欢刨根问底,对不起……”
“没什么,”姜温良笑了笑:“告诉你无妨,我只交往过一个女朋友,是大学同学,她离开之后我一个人生活了很长时间。本来以为一个人生活也是蛮好的,可周围总有热心的朋友觉得我过得凄惨,一定要帮我介绍朋友。你是警察?”
“重新认识一下,姜医生,我叫武俐,是一名刑警。”
“没想到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竟然是刑警,失敬失敬,你们刑警都负责什么工作啊,闹鬼的事情管吗?”
“闹鬼?”武俐瞪大了眼睛。
姜温良认真地点点头,“是啊,我们同事说单位的停尸房有古怪,晚上的时候总有小孩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医院规模不大,停尸间里常年都很少存放尸体的。”
“这……没有人进去看看吗?”
“停尸间在地下二层,有一个大爷负责,我和他总在一块儿下象棋,他说绝对没有的事,这几天都没开过门,哪来的鬼。
不过到了晚上,值班同事说在负一层的停车场,总还是能听见小孩的哭声,我有一天下班晚也听到过一次,像是那种刚出生的小孩子的哭声,感觉真像是从地下传上来的。”
姜温良看武俐愣住了,“都怪我,不该和你说起这个,咱们点菜吧,这家的食材每天空运过来,很新鲜的,不过刚聊起的话题,可能会影响吃饭的心情了。”
武俐摇摇头,“完全不会,我们刑警队每天处理的都是奇奇怪怪的事情,我都习惯了。”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见惯生死。”
“我……还真是——”武俐倒是一愣,刚想反驳,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面对的都是死亡与死亡现场,这一切都成为常态的时候,姜温良的关心让她有些感动,“可能是职业习惯吧,说什么都影响不了胃口呢。”
姜温良略带歉疚地笑了,“和我们医生有些像,真让人心疼。”
武俐调皮地一笑,“既然姜大夫都说心疼了,就请我吃个大份的刺身拼盘吧。”
两个人吃着厚切刺身,聊着尸检和解剖,彼此吃得开心,完全没注意到服务员放下盘子后赶紧逃之夭夭时诡异的眼神。
吃饭之间,武俐的电话响了,是吴队,“武俐,打扰你相亲了,出了急事,得出警,地址我发给你。”
姜温良看出武俐有事情,他很贴心地叫服务员打包,站起身来,“走,去哪儿我送你。”
“不好意思啊,得赶去XX医院。”
姜温良一愣,“不会吧,医院?”
2
妇产科大夫苏诺伊是在太平间的冷柜里被发现的,发现时腹部被划开,整个冷柜里都是血。
医院里被发现,但还是为时已晚,最终还是没能抢救回来。
苏医院的王院长,没能等到下班回家的妻子,却只等来了这样的噩耗。
他沉默着摘下自己的手表,站在手术台边,一针一针地给妻子缝合腹部的伤口,尽管他知道,妻子是要进行尸检的。
医院里人心惶惶,值夜班的几个医生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就算是胆大的,也不敢自己去停车场了。
几个护士都和武俐说,“这医院最近闹鬼,一定是来索命了。”
武俐想起姜温良说起的事情,“你们医务工作者也信这样的事儿?”
“我们本来是不信的,可你看到了,苏大夫就被没命了啊,由不得你不信。”
警察当然是不信的,太平间里脚印很多,当时进来的人太多,现在已经提取不到有价值的信息了。
太平间外面屋子里的电话和没入腹部的刀上都没有找到指纹,而王大爷自己的电话号码就贴在电话机的旁边,估计是怕自己忘记了而贴上去的。
“你看这里——”武俐指着门口的角落里,“这里有烟灰。”
“收集起来,回去化验,”两个人走进来,就看见一排冷柜,其中最里面的一个半开着,里面都是血,吴铭把冷柜抽出来,“这么多血,苏大夫必死无疑。”
“等等,这是什么?”在冷柜最里面的位置,竖直着放着一朵花,扎在一个白色的毛巾底座上。花瓣倒披针形,向后开展卷曲,边缘呈皱波状,火红的颜色。
“这是什么花?”吴铭和武俐都没有见过,武俐拿手机搜索了一下,“这花叫曼珠沙华,也叫红色彼岸花。”
一妇科医生惨死在太平间,冷柜里的一朵花,成警方破案关键
吴铭拿起白毛巾,凑近鼻子闻了闻,“这毛巾有很轻微的甜味儿,乙醚,这是麻醉剂,看来凶手是用乙醚把苏大夫麻醉了之后带到这里来的。”
“难道凶手不是一个人?麻醉后的人,一个人很难移动吧。”
“监控呢?医院不可能没有监控吧。”
医院的停车场和楼道里都有监控,但是太平间附近却没有。
“这里竟然没有监控,为什么啊!”丧气的武俐忍不住抱怨。
监控室的人看向武俐,“警官,太平间这种地方都是没有监控的,医院都没有。以前有监控的时候,就总有人往网上发视频,后来索性都不安装监控了。”
吴铭想了想,“那停车场呢?你知道苏大夫的车牌号吗?”
“停车场有啊,苏大夫平时开的是一辆白色的宝马,总停在电梯附近的一个角落里,这个就是——”
停车场的一个视频正对着苏诺伊的车停放的位置,武俐和吴铭都盯着录像。
晚上6点15分,苏诺伊出现在监控之中,她用车钥匙打开车门,把包扔进去,她刚要坐进去,却突然停住了。
只见她关上了车门,朝着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就在电梯口,可以看见她按住了向上的电梯,之后她进了电梯,可是很快又出来,她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但监控里看不到有其他人。
这时,电梯来了,她走进了电梯,医院的电梯里没有监控,苏诺伊再没有出现在之后的监控里。
停车场里,吴铭和武俐沿着车走了一圈,突然断断续续传来小孩的哭声,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哭得让人汗毛倒竖。
武俐吓了一跳,“这声音好像是从车上传来的呢?”
吴铭一言不发,突然躺下来,从车底掏出一个很小的音响来。
“医院里盛传的怪事,根本就是有人在故意捣鬼!”武俐的话还没有说完,里面传来了一句话,“苏诺伊,你赔我的命,一命抵一命!”
机械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响起,配合着孩子的哭声。
吴铭想了想,“苏诺伊很可能是听到了这句话,这才走了过来,之后她进了电梯,正入了凶手的圈套。这停车场的监控有死角,医院的监控录像和太平间的具体位置和里面的样子都早有了解,才能诱骗苏诺伊去太平间谋杀,之后再从容不迫地打电话给王大爷。”
“对太平间有了解?”武俐皱着眉,“除了王大爷,还有谁会对这种地方有了解?”
“死者家属也会去过那里,”吴铭脸色阴沉,“苏诺伊是妇产科大夫,这音响里明明白白地说,让她赔命,我觉得这起案子很可能和最近发生的医疗事故有关系。”
3
妇产科的护士长姓曹,是苏大夫的好友,两个人配合得一直不错。眼下她的脸被吓得煞白,一把拉住吴铭,“我们苏大夫是被索命了吗?”
“别瞎说,你们医疗工作者怎么老想这些?”
“不是,苏大夫都叨咕好几天了,想去庙里上炷香,可一直都没有时间,都说干我们这行,容易遭到报应,我的天啊,太可怕了。”
“你们这行不是接生送子吗,怎么会有遭报应这一说呢?”武俐感觉困惑。
“小姑娘,一看你就是还没有男朋友吧,现在的孩子多金贵,没几个人会医院生,我们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人流,那都是杀人造孽的事啊,阿弥陀佛。”
“最近有什么医疗事故发生吗?”吴铭问道。
“医疗事故?”护士长眼睛一转,“这我可不知道,没有,哪有这种事。”
“苏医生经手的也没有吗?”武俐问。
“没有,绝对没有。”护士长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医院送检的样本得到了实验结果,根据烟灰的成分分析,是软包中华烟。
“凶手是男性,抽中华烟。”吴铭想了想。
“可是王大爷说打给他电话的是女声,女人也可能抽烟啊。”武俐说。
“我也倾向于男性,女人不会这么凶残,”送来尸检报告的温暖从门外进来,她显得异常气愤,“致死原因是失血过多,而且凶手切掉了苏大夫的子宫。”
“你说什么?”
“死亡时间是在晚上7点到8点之间,苏诺伊口鼻内都有乙醚存在,昏迷之后凶手用一把锋利的刀割开了她的腹部,方法并不熟练。
可苏诺伊体内的乙醚含量非常少,也就是说,在被扔到冷柜里之后,她很快就醒来了。她手腕上的勒痕深入5毫米,她一直在挣扎。而这个人一直在毫无麻醉的条件下完成杀人,直到她必死无疑,这才打电话离开。太残忍了,我当法医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案子,而死者是医者仁心的医生。”
温暖捂住了脸,“实在是太可怕了。”
吴铭详细看了一遍尸检结果,“走,武俐,医院调查!这次我们想想办法,我就不信问不出个结果来。”
医院人来人往,医院在醒目的地点贴着“无痛人流”,妇产科门诊有几个人在排队,都是很年轻的女孩,还有两个人戴着口罩,全副武装。
导诊的护士很热心地走过来,“小姐,有什么帮你的?”
武俐灵机一动,“我找人,姜温良大夫在几楼?”
看骨科的人远没有看妇科的人多,姜大夫看是武俐,“来查案子?”
武俐顾左右而言他,“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穿白大褂的样子很帅?”
温大夫微微一笑,“也有人告诉我,无事不登三宝殿。”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而来,我都要做东,尽地主之谊。”
武俐完全忘记了还在苦苦查询监控的吴铭,直接点头道:“好啊。”
“能不能麻烦你等我一下,我十点有手术,不是大手术,半个小时左右就能结束,之后我们就去吃饭。时护士——”姜大夫叫门口的护士,“我出去一趟,麻烦你照顾一下武小姐好吗,拜托了。”
显然不只有武俐一个人觉得姜大夫很帅,倒水的时候护士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接过水的武俐趁机说道,“姜大夫可真帅啊。”
时护士点头,“是啊,医院里,就属姜大夫最有魅力了,医术又好。姜大夫和苏大夫,就是我们单位的金字招牌。”时护士本也不想工作,心想反正姜大夫也交代了自己要待客,索性坐下和武俐聊了起来。
“苏大夫的医术也很棒吗?我可听说她最近闹出人命了啊。”武俐吞下一口水,小心翼翼地斟酌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医院都不让往外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啊,我听温良说的啊。”
“哦,难怪你会知道,这事也是苏大夫倒霉,医院手术做了那么多,能没有一两个失手的?这家属不依不饶,天天来闹,后来给了一大笔钱才消停。不过也不怪这家人,养到22岁的大姑娘,听说还是个大学生,说没就没了,哎,也是可怜。”
“大学生啊,”这城市就一座大学,武俐心里有了底,“也不知道是大几的学生?”
“家长过来闹,说是孩子马上就要考研了,出了这事,孩子说没就没了,哎,也是可怜。”
“是啊,可现在苏医生更可怜,”提起这个事儿时护士凑了过来,把声音压低,“我听说,苏医生是被索命了,她做人流手术得有10年了,在她手里没命的实在是太多了,投胎不成能不索命?哎……可别说了,太吓人。”
时护士把自己吓得够呛,用手拍着胸脯唠唠叨叨地走了。
武俐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