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天黑得越来越晚,舒蔚下了班直接去了小区门口的排档,为着她终于在迈进30岁大关的这一年脱了单,几个朋友特地跑过来给她庆祝。
虽然舒蔚本人觉得这没啥好庆祝的。
烧烤串儿摆了一桌,热腾腾冒着气,孜然香气逼人,勾着喉间的馋虫不停蠕动,舒蔚都来不及喘口气,一坐下就捞了把羊肉往嘴里塞:“饿昏了。”
“别光顾着吃,我们今儿来的目的也不是请你吃饭这么简单。”闺蜜虎口夺食,抢了半串羊肉串下来,“说说,怎么回事?”
舒蔚顺手了捞了把面筋,咽了咽嘴里的肉:“还能怎么滴,都30了,我一个人过腻了,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凑合吧。”
“怎么就凑合呢?以前给你介绍那么多,也没见你凑合凑合。”
舒蔚抹了把嘴,招手叫了服务员过来,要了碗螺蛳粉,她馋了半个多月,可算是吃着了,趁着爹妈不在家,就算臭也臭不到他们。
她其实不太想说很多关于相亲的事,因为也不是什么感天动地的一见钟情,那日来的那人,干净清爽,话少沉稳,倒是相貌堂堂。他们坐在街心公园天南海北说着话,虽然进行得十分艰难,但到底是不厌烦对方的沉默。
在舒蔚的心里,如果能够容忍一个人的沉默,那就可以凑合了。
于是,她和那个男人,开始了一段“老夫老妻”式的交往。
“他叫徐嘉楠,是个医生,爱干净讲卫生又健康,高学历高素质高颜值,凑合也不算委屈我。”她咬着面筋含含糊糊,企图将这件事情模糊过去。
好在朋友还算了解她的性子,心里大石头落了地,也就不多问了。
这一顿吃得舒蔚可算是爽快,每天上班在单位吃食堂,下班回家吃妈妈做的饭,嘴里都快淡出鸟了,这封印一解除,就跟饿虎扑食似的收不住嘴。
这俗话说,人要作死天都拦不住。
第二天天还没亮,舒蔚就捂着肚子痛醒了,往厕所跑了两趟,又拉又吐,等吐得只剩胆汁了,她也已经瘫在了家里的地板上,肚子里跟刀搅似的,疼得她冷汗直冒,可没一会,就像是往骨头里扔了根火柴,火烧火燎的蹿到四肢百骸,烧的慌。
眼瞧着实在是受不住了,给领导打了个电话请假,随手拦医院,看着满屏的科室,舒蔚瞧得两眼发花,头晕脑胀。
找了个空地坐下,拿了手机下意识给她爸妈打电话,可脑子里灵光一闪,心里骂了句见鬼。
舒爸舒妈前天从出发,去西班牙旅行,俩老人家手拉着手度着黄昏蜜月。
咬着唇瓣,冷不丁瞟见一个名字——徐嘉楠。
她突然想起了那天,男人说的第一句话:“我叫徐嘉楠,医院当医生。”
舒蔚缩成一团,自言自语:“他是我男朋友,特殊时期,我找他,天经地义,嗯,天经地义,嘶,好疼……”
拇指轻按,手机界面跳转成了一个通话界面。
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你好。”
2
“庸医!”舒蔚坐在护士站,高烧熏得脸颊发红,一双水润的桃花眼眼角红成一片,看上去可怜极了,她捂着肚子蜷缩在椅子上,明明已经蔫得像个小鸡仔了,还非要小声地叽叽歪歪。
周围的病人脸色微变,有一茬没一茬地往站在护士站正在奋笔疾书的背影上看,神色带着深意。
徐嘉楠已经捕捉到好几道有色视线了,有些无奈,把口罩往脸上拉了拉,写好病历转过身站在舒蔚面前,叹了口气:“你消停会吧。”
正在做记录的护士眼睛抬起,滴溜溜在两个人之前转了一圈。
舒蔚难受的要死,眼睛都烧红了,看着可怜巴巴,还要倔强地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徐嘉楠揉揉眉心,从护士手里拿过卡片收在自己手里,然后架起虾米似的舒蔚,把她往病房送,一掐那小腰,软的像没骨头似的,徐嘉楠耳尖红了红,肩膀往后挪了些距离:“你站稳。”
舒蔚扁扁嘴:“没力气。”
也是,差一口气就40度了,徐嘉楠无奈,把她送进病房安顿好。
舒蔚眼泪巴巴望着他,小胸膛一喘一喘,使不上力气。
“你爸妈呢?”
“旅游去了。”
“那有没有亲戚在身边?”
“没。”
徐嘉楠把卡片插到她的床头,想了想,手还是落到了她的头上轻轻摸了摸:“别怕。”
舒蔚看着他那副普度众生的样子,有些想笑,但是身体难受又笑不出来,嘴开合着,半天才憋出一声:“嘤。”
“主治医生是我,主管护士的名字在你床头,最近就不要离开病房了,想出去就给我打电话,哪里不舒服先按护士铃……”
徐嘉楠絮絮叨叨嘱咐着,护士推了小车进来给她扎退烧针,徐嘉楠就站在一边看着,安静了半天,瞧着针头要戳进去了,再瞧瞧舒蔚蔫巴巴的可怜模样,到底还是出了声:“我来吧。”
他的手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凉,握住舒蔚的手的时候,有一秒时间的分心,真小。
徐嘉楠动作麻利,舒蔚眼泪还没下来,针就扎完了。
把病床上的被子盖到她的腰部,低头看了眼输液速度:“我先去忙,针打完了再过来。”
双人间的病房,还空着一张床,舒蔚吸吸鼻子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护士跟在徐嘉楠身后,把病房的门带上,八卦兮兮地凑过去:“徐医生,你认识这个病人啊?”看起来关系还挺亲近。
徐嘉楠轻飘飘地“嗯”了一声。
3
一个月前,“种玉”的老板娘谢檐喧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有位不错的姑娘,可以介绍认识认识,当时正逢徐嘉楠忙得昏天黑地,好不容易熬过去了,才勉强腾出时间寻了个周末去街心公园和相亲对象见上一面。
舒蔚当时就坐在长椅上望着湖中心发呆,脸上木木愣愣的,就像是呆傻了一样。
吃不准舒蔚到底是愿意跟他相处下去还是不愿意,两个人沉默着在街心公园坐了一上午,一个不擅长侃大山,一个呆头呆脑说五句应一句。
临走时,徐嘉楠问她,愿不愿意相处一段时间。
舒蔚眨巴着眼睛,就像一只树懒,哼哼唧唧磨蹭了半天,才挤出一个“好”。
之后,徐嘉楠就再没见过她了,两个人也就是平日里手机上例行公事一般道个“早安”“晚安”。一直到今天早上,徐嘉楠刚查完房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舒蔚的电话。
“医院大厅,肚子疼,你下来接我一下吧。”
声音虚弱,哼哼唧唧里还带一点软糯。
徐嘉楠跟护士打了声招呼下楼去接她。
大厅里人来人往,舒蔚穿了身黄色的冲锋衣外套缩在椅子上缩成一团,抬头去看徐嘉楠的时候,他才看见这个印象里一直木木呆呆的姑娘眼下红成了一颗虾米,高烧把她眼角眉梢都染成了一片红,比上次见的时候还要瘦上几分,倒真有几分病娇美人的模样了。
带她上楼的时候随口问了几句病情,徐嘉楠蹙着眉心:“会不会是阑尾炎?要不我先送你去普外查查?”
舒蔚窝在他怀里一直嚷着疼,听见这话倒是一愣,满脸的茫然:“我的阑尾早就……割了呀。”
徐嘉楠脚下一顿,低头对上那双迷茫的眼睛:“真的?”
舒蔚点头,小声地抽气:“疼……”
徐嘉楠没再说话,直接把她带到了办公室,详详细细问了一遍,越问脸色越不好看,唬的舒蔚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正酝酿着要哭出来的时候,听见徐嘉楠说了句话,恍如晴天霹雳。
“先去做检查,看看彩超出来的结果,但是,我觉得你的阑尾可能很无辜。”
“……”
和徐嘉楠预料的一样,胰腺炎复发,复发,自然是指她曾经得过,只是不知道哪个庸医给诊成了阑尾炎,把她阑尾给割了,阴差阳错的,慢性胰腺炎被那些药物影响,慢慢好了,没成想时隔几年,竟然又复发了。
舒蔚听着这话,“哇”地就哭了出来,含含糊糊地骂着“庸医”。
徐嘉楠头都被她吵痛了,却又不忍心怪她。
4
双人病房的环境不错,自带一个小阳台和卫生间,舒蔚醒的时候,睁眼就看见护士正在给她拔针头,表情严肃地就像是做手术一样,冷酷又绝情。
“咳咳。”她有些慌。
护士轻飘飘看她一眼:“醒了。”
舒蔚下意识地往她身后看,却没瞧见相亲相来的对象,无端有些丧气。
量了体温,瞧着她精神状态好多了,护士拎着注射瓶出去,然后领着一个实习医生进来,实习医生是个娇娇小小的姑娘,看上去好像大学都没毕业,手里拿着白色的胃管和一瓶石蜡,冲着舒蔚挥挥手,一笑抿出两个酒窝。
“这,这……没毕业吧?”舒蔚拉了拉护士的衣摆。
护士挤了挤眼睛:“医学博士,高材生,第一名考进来的。”
舒蔚惊了惊,目光瞬间像是在看动物园的猴子。
实习医生举着小指头粗的胃管过来:“不要怕,我轻轻的。”
她的声音又软又绵,明明像块棉花糖,可舒蔚瞧着那胃管,再看看实习医生,活像是见到了天山童姥一般,咽着口水往后挪。
“我,我……”支吾了半天也说不清话。
实习医生把胃管沾了石蜡,就往舒蔚鼻孔里塞。
“等……呕……”刚进喉咙管,就是撕心裂肺的一阵干呕。
舒蔚整个人就像是褪去了颜色的黑白照片,惨白的吓死人,唯独一双眼睛因为剧烈的刺激红成了一双兔子眼,看上去格外渗人。
实习医生稳如泰山,看着胃管负压球里的黄绿色液体,啧啧摇头。
舒蔚简直就是度秒如年,整个胃、胸腔、喉咙、鼻腔、眼睛都疼,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正呼出一个鼻涕泡的时候。
病房门被推开了,一个男人搀扶着一个女人进来,心疼地安抚着:“乖乖,不怕不怕,有我在呢……”
舒蔚听着这黏腻的声音,像是极难受出现的幻觉一般,颇觉得耳熟,抬抬眼皮瞧过去,泪眼朦胧的斑驳里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方晋。
舒蔚的初恋兼……前男友。
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距离上一次见面竟然已经过去八年了。
她在极度难受的状态里有些失神,看着方晋半抱着一个长发姑娘,满脸的心疼。
她喉咙充血,想发出声音,却牵动了胃管,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眼泪在脸上就汇成一条淅沥沥往下落。
干呕的声音吸引了隔壁床的注意力。
方晋和他怀里的姑娘看过来。
舒蔚已经没有力气和精神去想方晋了,在一阵一阵的恶心干呕里,她恍惚听见一道声音,带一点迟疑。
“舒蔚……”
这一声都没来得及被舒蔚听清,徐嘉楠的声音随即闯了进来:“情况怎么样?”
舒蔚像是见到了大救星一般,眼泪巴巴地看过去,鼻子里还拖着一条长长的胃管,滑稽又吓人。
她鼻子上贴着胶布,张着嘴,含糊不清地哭诉:“难受……”小猫叫似的声音,又引起了一阵干呕,嘴角流出一点口水,整个人狼狈的厉害。
徐嘉楠跟舒蔚虽说正在试探性交往中,但着实还不熟,猛地听见这么撒娇似的嗓音,背后猛然有些酥麻,起了半身鸡皮疙瘩,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抬脚走了过去,从实习医生的手里接过负压球捏扁,半个身子探过去浅浅抱了抱舒蔚,生涩又尴尬地安慰了一句:“你不要怕。”
舒蔚扁着嘴,不肯说话了,从他怀里抬头,指手画脚要杯子……
“呜呜呜……”我的口水要流出来了!
5
等兵荒马乱的检查结束了,她终于可以安安静静抱着自己的水杯,一边对着水杯干呕吐口水,一边看着窗户发呆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夕照正对着这间病房,落下一地的火红,衬着窗外的雪松越发泛着青。
窗户上印着隔壁床两个人忙碌的影子。
舒蔚看着那个穿衬衣的男人,比从前胖了些,头顶的头发也不如从前浓密,只有那一脸憨厚跟从前没多大区别。
女人也是胰腺炎,没有舒蔚严重,但反应比她还大,方晋就在她身边急得团团转,恨不得以身代之。
那场面,看得舒蔚眼底有些疼。
许是哭了太久干的吧。她这样对自己说。
突然就有些难过,从床头柜上摸了手机,打开手机,从通讯录第一个名字看到最后一个,闺蜜正在忙项目,父母正在旅行,其他亲戚并不熟……看来看去,竟然没一个能让她打电话叫过来照顾自己的,鼻子一酸。
又想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夕阳沉沉落了山,路灯一盏一盏渐次亮起。
舒蔚昏昏欲睡,混沌间听见有人在她身边说话。
“舒蔚,你要不要擦把脸?”
她转过头,看见方晋有些尴尬地站在她的病床前,目光往后移,那个长发的姑娘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她被收拾的很妥帖,即便是跟自己一样插着胃管,眉宇间也没有多少难受。
心口有些发酸,舒蔚摸了摸自己因为流了太多眼泪而发皴的脸,垂下眼睛,恶声恶气道:“不用你管!”
方晋捏了捏手里干净的毛巾,欲言又止地看了舒蔚两眼,半晌还是转身坐回了长发姑娘身边。
病房里安静的骇人。
“我结婚了,这是我太太,叫姚宁。我当时给你发了电子请帖,但是你一直没回……”方晋一边照顾着姚宁,一边絮絮叨叨说着。
舒蔚望着窗户外面那颗挺拔高大的雪松,鼻酸,眼泪就落了下去。
她已经记不太清当年他们是为什么分开了,好像不过是因为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但数年后回忆起来,她记得的却都是方晋的好,一直到临近30岁,家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拖着她去找了谢檐喧,然后相上了徐嘉楠。
说实在的,她相亲也相了不少,拒绝的话都能编成一本书了,偏偏徐嘉楠问她要不要试试的时候,她应了。
徐嘉楠在她身边坐下,带着清爽的洗衣液的味道,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安静又沉稳。
让她安心。
她拖着鼻管,余光扫在方晋的背影上,恍恍惚惚。
六点的时候,徐嘉楠推了病房门进来,脱了白大褂,穿一身简单的衬衣,袖子卷到小臂,手里拖着一个折叠床,不声不响地把折叠床架在了舒蔚的病床边上。
动作干净麻利,看的舒蔚一阵愣。
“你干嘛?”她的声音囫囵。
徐嘉楠直起身子,伸手去探舒蔚的额头,好在没继续发烧了,才开口回答:“我给你守夜,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还难不难受?”
方晋的脊背一僵,随即又松垮了下去。
舒蔚看不见的地方,他唇角有丝苦笑。
徐嘉楠不着痕迹地从隔壁病床扫过,检查了一下舒蔚的胃管,然后把床边的帘子拉的严严实实,半躺在折叠床上闭着眼睛小憩了会。
舒蔚伸脚踢了踢他的膝盖。
徐嘉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又细又白,挂着一根光秃秃的红绳,端是那么看着,竟就有几分香艳,塞回被窝里盖好:“我今天做了三场手术,现在很累,我休息一下,你不要闹,嗯?”他的嗓音疲倦,尾音上扬,愣是听出了两份缠绵。
从他捏住自己脚踝的时候开始,舒蔚就红了脸,心里软绵绵的发痒,有些不大好意思,被子里的脚蜷缩了一下脚趾。
“那你睡一下吧。”舒蔚乖乖缩好,想了一会又加了一句,“我不闹你。”
6
舒蔚醒过来的时候,徐嘉楠已经不在旁边了,折叠床收在角落,也不晓得走了多久。
方晋站在边上:“他早上五点就起了。”
舒蔚冷冷淡淡瞧他一眼:“哦。”
方晋没落着好脸色,拿着毛巾去给姚宁擦脸刷牙,服务到家,任劳任怨。
舒蔚吧唧着嘴,闭了眼睛打算睡个回笼觉。
奈何旁边的人可不想放过她,方晋把姚宁收拾妥当以后,下楼去吃早饭。病房门“咔哒”一声关上,“你是舒蔚?”同样含糊的女声响起。
舒蔚歪头看过去,姚宁靠着病床坐着,饶是鼻子里塞着鼻管,都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舒蔚插着鼻管不舒服,不大想说话,半闭着眼睛“唔”了一声。
姚宁拍了拍被子:“我和阿晋是读研究生的时候在一起的,其实我之前在学校里见过你,那个时候我就知道阿晋是个好男人。”
舒蔚拧了拧眉:“你想说什么?”
姚宁直直看过来:“你没珍惜他,所以现在,你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照顾我。”
这话简直就是在戳舒蔚的肺管子,年轻时候脾气暴躁,后来反而越来越温和,渐渐好像给了别人一种她很好欺负的感觉。
“我跟他之间发生了什么关你什么事,合则在一起不合则分开,他不欠我我不欠他,我也没可怜到需要去嫉妒你。”她最近因为病痛有些烦躁,脾气也有些压不太住,话一出口就带了些火气。
姚宁被她怼了个正着,有些不爽:“算了,我也不跟你争了,反正你没有人要,我不跟你计较。”舒蔚正想反驳却被开门声打断,见来人是徐嘉楠,便暗暗松了口气。
徐嘉楠早上回家洗了个澡吃了个早饭,医院第一件事就是去病房看舒蔚,可人还没进去就听见了她那番话。
站在门口眯了眯眼,心道原来不是个二愣子,脾气倒是不小。
推门进去,手脚麻利地进了卫生间打水出来给舒蔚擦脸,他是医生,动作更是熟练轻柔,还附带着给她擦了擦脖子和手脚,那细致程度比方晋有过之而无不及。
舒蔚一腔子火就那样噗噗熄了。
脚趾动了动,被人一把揪住捏了两下。
舒蔚脸爆红,盯着徐嘉楠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竟生了几分恨不得踹上去的冲动。
姚宁在一边瞧着,脸色自然不好:“学妹好福气。”
舒蔚没来得及说话,徐嘉楠倒是先抢了白:“一会儿会有护士来喂药,你先生去哪里了,叫他快些回来。哦,还有啊,她不是没人追,我就正在追她。”
这人说话不紧不慢,总是一个腔调跟机器人似的,但怎么听着就有些堵人。
徐嘉楠一把年纪了,平日里不惜的跟这些小姑娘家家的掺和,但是这人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个极护短的。
舒蔚心绪畅快,笑眯眯地伸出食指摸了一下徐嘉楠的手背。
凉凉的,很舒服。
徐嘉楠看着自己的手背,万年不动的嘴角往上牵了牵。
7
医院里安家了,白天上班,晚上守夜;晚上值班,白天陪床,每天就回家两个小时用来洗澡吃饭。
伺候舒蔚就像是伺候他家祖宗一样。
姚宁和方晋自然是觉得浑身的不舒服,方晋是个沉迷寡言的老实人,姚宁则是一天天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这肝胆科上上下下没谁不知道,那病房的舒蔚是徐嘉楠的女朋友。
要知道高岭之花徐嘉楠,医院的第一天起就是单身,现在都快12年了,他还是单身,医院里的同事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了,不过好在终于在38岁高龄这一年脱了单,
护士和老主任看舒蔚的眼神里都带着敬佩。
舒蔚脖子上开了个大洞,插着静脉插管,鼻子里塞着胃管,过了那段最不适应的时候,竟然还有些活泼了起来,常常跟前来“观赏”她的护士八卦聊天。
相比她,方晋和姚宁那边就安静多了。
徐嘉楠的贴身照顾对于拉近两人关系是非常有成效的,以至于舒蔚都敢用脚指头去夹着他的白大褂衣摆了。
“诶,你不会是个母胎单身狗吧?”
徐嘉楠正在给自己削苹果,没错,就是给自己。
舒蔚靠着静脉插管注射营养液,啥也不能吃,徐嘉楠买了水果堆在病床头都是给自己买的,还非得要在舒蔚的面前吃,其心可诛。
“不是。”
舒蔚眼睛一亮:“说说。”
徐嘉楠也不扭捏,啃了一口苹果:“高中交过女朋友,大学也交过,我说读完博士就结婚,她就跟我分手了。”
“噗嗤。”
姚宁没忍住笑了出来,差点把鼻管喷了出去,吓得方晋一个劲地按护士铃。
徐嘉楠往那边看一了眼然后把啃了一半的苹果放在桌上,走过去看姚宁的情况,那修长的手扶在姚宁的下巴上,俯身去调整她鼻管。
舒蔚柠檬精了,她也就只有方晋一个前男友,还是大二那年在一起,想不到徐嘉楠这厮平日里瞧着一副禁欲精英的样子,居然还早恋。
她心里哽着,不舒坦。
再看看现在贴在姚宁下巴上的那只手,心里火烧火燎的想发脾气,粗粗喘了两口气,一挥手把桌上那半个苹果扔到了垃圾桶里。
徐嘉楠不动声色,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回头去看姚宁的鼻管,一遍嘱咐着:“还没到可以撤鼻管的时候,注意点,不然又要重新插。”
方晋在一边搓着手应好。
舒蔚一腔子委屈,突然就掉了眼泪。
徐嘉楠那是多少年修成的人精,原本就不是个爱说笑的性子,但瞧着舒蔚那委屈巴巴的模样,还是有些心软。
进洗手间洗了手消了毒,出来伸手掐了掐她已经瘦得没什么肉的脸:“我是大夫。”
舒蔚扁了扁嘴不做声,只一个劲地掉眼泪,心里骂着臭男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得那么大的醋劲。
徐嘉楠看了眼垃圾桶里的半个苹果,压低了声音:“我是医生,治病救人是天职,难道你要一个一个计较去吗?如果你受不了,可以随时告诉我。”
“你什么意思?”舒蔚错愕,眼泪挂在眼眶里,满脸的不可置信。
徐嘉楠揉揉她的眼角:“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希望你明白,如果我们在一起你,我不希望你在一开始就把自己酸死。”
两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徐嘉楠叹了口气,轻飘飘落下一句:“傻瓜。”
没一会,实习医生就拿着中药进来灌药了。
这是每日酷刑。
舒蔚现在是看什么都不顺眼,肃着一张脸问徐嘉楠:“你为什么不亲手给我灌。”
徐嘉楠看她一眼:“一般猫主人都会让别人帮他带着猫去做绝育,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走过去跟实习医生交代了些什么,然后对着舒蔚说:“我今晚值班有两个手术,不用等我,困了就休息。”
实习医生依然是一脸的笑眯眯,可舒蔚现在瞧着她就害怕。
怂的一批。
8
舒蔚住院的第一个周末,她觉得自己身上有味儿了。
虽然徐嘉楠每天给她擦脸擦脚擦手,但是……他不给她擦身体啊,这就相当于一个星期不洗澡,医院里也没什么脏东西也没出汗,但就是浑身难受。
不想这茬还好,一想,舒蔚就浑身跟被跳蚤咬了一样难受。
隔壁床,方晋每天打水拉帘子给姚宁擦澡。
别的不说,光这一点,舒蔚是真的羡慕。
好不容易熬到了徐嘉楠下班,趁着方晋把姚宁推出去遛弯,她赶紧扯了扯徐嘉楠的衣服,扁着嘴:“我想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