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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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9/23 19:47:00

她比他高17厘米。

在上个世纪的团结大楼,有这样一对夫妻。

妻子身高一米七五,在女人们之间鹤立鸡群。

丈夫的身高却只有一米五八。

上大学时,他被同学们戏称为“武大郎”。

而这位“武大郎”,如话本中一般,娶到了“潘金莲”。

这一对夫妻,是团结大楼中的风云人物,邻里邻外都将他们视为谈资和笑料。

那时候的街坊邻居侃天侃地时不兴关门,即便说人闲话时也大咧咧地敞着;

邻居家的老爷子喝多了酒,乘兴把一个细长的空酒瓶和一罐矮墩墩的猪肉罐头摆在一处;

他指着桌上的东西,满脸兴味盎然地与自家亲戚们打哑谜:“你们猜这像嘛?”

不待众人猜破,老爷子便挤眉弄眼地公布谜底:“可不就是隔壁那高女人和她的短爷们儿!”

因为身高问题,这对夫妻一直深受团结大楼的住户诟病。

喜欢打听小道消息的裁缝媳妇还特意去追究各种原因,结果被她发现:高女人的家境十分一般,而矮丈夫作为高级工程师,收入很是客观。

“这都是因为钱呐!”

裁缝媳妇由此感叹。

不然是因为什么呢?

瞧那“武大郎”连追条丝巾都费老鼻子劲儿。

一蹦三尺高都够不着高女人的头顶。

而矮丈夫无论如何也追不到的丝巾,由高女人来抓却是轻而易举。

图他长得矮?图他脸上的小腮红比较大?

除了高级工程师的身份和家中的钱财,这“武大郎”也没什么拿得出手了。

裁缝媳妇看着矮丈夫踮着脚给高女人系丝巾的模样,心中酸溜溜的:

这两人整天黏黏糊糊,看着感情好,其实不过一个为财,一个为色罢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忽视了高女人和矮丈夫之间的浓浓情意,也无视了他们的满目深情。

在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中,这一切都叫做“财色交易”。

卖鞋匠就是传播流言的一员。

他深深蹙着眉,看着朝他走来的一高一矮两人,眼中是满满的不理解和看不惯。

自诩是一个“带善人”的卖鞋匠自然不会当着夫妻二人的面,去陈述那些流言。

但要他坐视不管又着实看不过眼。

就当是日行一善吧,卖鞋匠决定帮一帮这小两口。

他将行走中的二人拦下,然后拿出了一双高跟鞋。

鞋子的跟很高,矮丈夫穿上它势必会高出一截,这样的他站在高女人身边便不会那么违和。

没有人注意到,在卖鞋匠给矮丈夫换上鞋时,一旁的高女人兀自攥紧了拳头。

这些人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又高高在上。

高女人终是没有说什么,她认为多说多错。

可她不知道的是,少说也同样是错。

她的沉默,只会被人当做是默认和心虚。

在卖鞋匠满意的眼神中,穿上高跟鞋的矮丈夫与妻子携手离开。

但是脚下这双鞋让他很不习惯。

矮丈夫走得歪歪扭扭,身体也难以掌握平衡。

最终矮丈夫脱下了鞋,将其提溜回卖鞋匠面前。

他冲着卖鞋匠深深鞠了一躬,表达自己的谢意和歉意。

顺便展示一番自己浓密的头发。

这边谢绝了卖鞋匠,那边理发师Tony也同样瞄上这对夫妻。

说是瞄上也不恰当,高女人和矮丈夫在团结大楼从来都是引人注目的。

Tony的创作欲早已饥渴难耐。

他看向矮丈夫和高女人的眼神是满满的不赞同,但倏尔他又改换了神色。

Tony想:或许他可以帮助这对不协调的小夫妻。

改变就要“从头开始”。

拿出珍藏的“82年假发”,Tony用吹风机给矮丈夫安排了一个全新的发型。

为了衬托丈夫的好气色,Tony特地挑选极为显白的亚麻棕发色,保证让矮丈夫成为时尚界的弄潮儿。

嗯,弄潮儿必须“目中无人”。

所谓“欲戴*、必承其重”;

矮丈夫这里则是:欲戴假发、必遮其目。

这样的发型若是摆拍造型还好,放在生活中却十分碍事。

更何况矮丈夫还是一位高级工程师,成天“黑灯瞎火”的也不行。

于是他如之前归还高跟鞋一般,将头上的假发还给了Tony。

当然,这次致谢时,矮丈夫依旧展示了一番自己傲人的发量。

转身后,在Tony看不到的视角,矮丈夫露出了“发量王者的邪魅一笑”。

像他这样的王者,地上那坨像粑粑一样的假发,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好么。

还完假发,矮丈夫“嘚嘚嘚嘚”跑回自己媳妇面前。

没有夹住公文包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的“秀发”,仰头冲着自家媳妇露出自信笑容。

看见丈夫的耍宝模样,原本一直紧绷着脸的高女人这才舒展眉头。

“好啦好啦,知道你头发最黑最浓。”

高女人看向丈夫的目光,满满都是宠溺。

就在二人甜蜜对视时,肺活量极大的裁缝老婆也悄咪咪瞄上了小两口。

裁缝老婆表示:没有服装搭配解决不了的身高差,如果有,那一定是手艺不到家。

店里正缺两块活招牌,高女人和矮丈夫,可不就是现成的“活广告”?

这样想着,裁缝老婆就兴冲冲地找了过来。

如何设计一套完美的衣服?

首先要做的肯定就是量体裁衣。

初看时,裁缝老婆的成品平平无奇。

远看着恍如一个莫得感情的大麻布袋。

不要急、不要慌;

这仅仅是因为这件衣服还没有被注入灵*——肺活量。

有了灵*的麻布袋,一跃成为充满“口气”的麻布袋。

正后方还多了一根小尾巴似的啾啾。

倒过来一看好家伙,皮薄馅儿厚的大包子。

高女人穿上了“包子服”,裁缝老婆给矮丈夫挑选的,则是一件长达脚踝的长衫。

紧身的那种。

乍看之下可能不觉得这衣服有多紧。

这样说吧。

穿上长衫前,矮丈夫的走路抬腿时是这样:

穿上长衫后,矮丈夫抬脚之后就是这个亚子。

衣服上“倔强”的褶子是矮丈夫波棱盖儿无声的呐喊:放我出去——!

穿着这件紧身长衫,矮丈夫走路那不得随时随地跳天鹅湖?

这种“舞林高手”的专属练功服,建议给每一个学芭蕾的孩子来一套。

裁缝老婆在一旁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设计成品,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甚至还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然而被迫营业的高女人和矮丈夫却是满脸写着:“你看我这个表情像是在开心吗?”

小夫妻当即将媳妇脱下,团吧团吧还给满脸抗拒的裁缝老婆。

这一回,就连做惯了老好人的矮丈夫都没有鞠躬致歉:

他很生气。

折腾他也就罢了,作甚折腾他老婆。

高女人和矮丈夫相携离开,却不复之前的温馨。

矮丈夫嘴角带着笑,想要将自己的好心情带给身旁郁郁寡欢的妻子。

然而高女人只是在与他对视的时候才勉强笑笑;

一转头,又回到了闷闷不乐的神情。

矮丈夫知道,却并不点破,只是在一旁兀自笑着。

妻子心情不好,其实他也很不开心;

之所以一直笑着,不过是想要在妻子看过来时,永远都能看见一脸的“明媚春光”。

团结大楼的外面正下着雨,笼罩在天空的乌云就像是高女人此时阴郁的心情。

矮丈夫想到了一个逗妻子开心的好主意。

他故意踮着脚,将伞撑得极高,甚至高过了高女人的头顶。

这是夫妻俩之间的小默契。

矮丈夫刻意搞怪的画面逗得高女人忍俊不禁。

此时她再也无法板着一张脸,只无奈地将支棱起来的雨伞扳了下来。

外面大雨倾盆,纵然矮丈夫只有一米五八,却依旧坚持要由自己撑伞。

内心的强大从来与外表的高矮无关,纵然在别人看来,矮丈夫是一个“武大郎”;

但在高女人眼中,他永远是那个为她遮风挡雨的丈夫。

如果故事永远停留在此处就好了。

出门没走多远,矮丈夫又被一名医生缠住。

这位医生研发了一种试验药剂,它能够改善一个人的身高。

他在大街上看见了身高差巨大的夫妻,深感矮丈夫是他最好的试验对象。

医生先是讲解一番自己的研发成果。

后为了佐证,又取出两只小白鼠进行现场演示。

效果如图。

注射前:

注射后:

原本矮墩墩的小白鼠变高变壮,而原本瘦巴巴的小白鼠仅仅是变高。

医生在夫妻俩面前极力推荐着这款药剂;

一旁的高女人却紧紧蹙起了眉头。

矮丈夫想要试试,被高女人一把拦住。

这种药剂并非是假发和高跟鞋,若是存在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高女人拒绝矮丈夫参与实验。

眼看着医生已经换了针筒上了新药,准备给矮丈夫扎针。

高女人见当即掉头就走,而矮丈夫看见妻子负气离去,自然也追了上去。

实验体跑了,医生哪肯?

他高举着针筒,坠在小夫妻后面,穷追不舍。

竟像是在讨债。

先前遇到的裁缝老婆、Tony、卖鞋匠见了,也连忙拿着自己的“好心”追上。

“我们都是为你们好啊!”

“高女人和矮丈夫的组合不合常理,需要修正!”

因为腿短走不快的矮丈夫被几人追上,团团围住。

此时他的脸上再也没有笑容,而那些“为他好”的人却像是看不见他垮下来的脸;

凶恶地将自己的东西套在矮丈夫身上。

他们的脸上丝毫不见和善。

只有“得逞”的笑。

高女人走得极快,发现自己的丈夫没有跟上,又折返回来。

却被眼前的荒诞场景冲击得当场晕厥。

高女人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晕倒,却没有人上前关心。

除了矮丈夫,所有人望向高女人的眼神,装满了漠不关心和鄙夷。

仿佛在说:这不是在帮你们么,你不感谢就算了,还闹什么幺蛾子?

仿佛高女人的晕倒只是一件小事,他们淡淡扫了一眼后,转头又继续忙活。

矮丈夫身陷囹圄,挣扎不得。

只有之前任人宰割的两只小白鼠,慌里慌张地赶了过去。

它们身小力微,即便是用尽全力拉扯高女人的衣袖,推搡她的身躯,也只是枉然。

到最后高女人被赶来的救护人员抬走、矮丈夫爆发。

那些“为了他们好”的街坊四邻依旧是冷眼旁观。

他们的眉头依旧紧紧蹙着,似是还在不满两人的抗拒,又似是心虚。

但没人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本来就没错,他们只是为这对小夫妻好呀,好心办坏事能是他们有错么?

高女人死了。

医院的矮丈夫最终孤零零地回来。

他的脚步沉重,每走一步都好似重逾千斤。

“他看起来真悲伤。”

“哎,谁让他和高女人在一起呢,这样的组合注定是没有好结果的。”

说话的还是曾经为“高女人和矮丈夫”好的那些人。

他们看着矮丈夫将门口帖的“囍”字揭下。

没有高女人的矮丈夫会变成什么样呢?

街坊四邻好奇极了。

他们紧紧扒住门框,将耳朵帖了过去,想要听一听门内的动静。

矮丈夫会哭得很大声吗?

这些人“悲悯”地想着。

就在此时,门被倏然打开。

从门内走出的矮丈夫,头顶高耸的假发,身穿紧身长衫,脚踩高跟鞋。

他终于变成了“他应该成为的样子”。

丈夫变了很多,除了一点。

每逢下雨天,矮丈夫打伞去上班时,依旧会高高举起手中的伞。

在那把伞下,有一块长长的空间;它空空如也,世界上再也任何东西能够将其填补上。

小结

《高女人和矮丈夫》是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出品的动画。

它改编自冯骥才的短篇小说《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通过一对身高悬殊的夫妇,揭露畸形的文化俗性与极“左”*治对美好事物(包括人性、爱情等)的曲解、排拒和摧残。

这是一场坚贞又悲伤的爱情,与之对比的,是荒诞又讽刺的故事。

仅仅是因为高女人和矮丈夫的组合有悖于所谓的“习惯法规”,周围的邻居便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夫妻二人。

小说中的裁缝老婆,不仅造谣高女人是为了钱嫁给矮丈夫,还无所不用其极地在生活上打压对方。

甚至恶意引导舆论,导致夫妻二人在文ge中遭pi斗;

更是间接导致了高女人的离世。

可笑即便如此,裁缝老婆依旧认为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

在高女人离世、矮丈夫平反后,还一心想着让自家漂亮侄女嫁给矮丈夫做续弦,攀上一份好姻缘。

因为“约定俗成”,高女人和矮丈夫便被当做异端;

因为“不一样”,所有人都用有色眼镜去对他们指手画脚。

夫妻二人还嘴,就是被说中了恼羞成怒;

若是沉默不语,就是被说中了无可辩驳。

他们总是占理的,因为他们人多,因为他们都这样认为。

即便是身处如今的开放社会,“高矮组合”、“美丑组合”,依旧引人注目。

“他(她)一定很有钱。”

“说不定是老实人接盘。”

想必类似的话大家都听过不少。

然而“异类”真的就是错么?

他们仅仅是“与众不同”罢了。

在高女人晕倒时,仅仅只有两只小白鼠前去关心。

那些所谓的“善人”、“道德人”却紧紧是冷眼旁观。

两只小白鼠任医生宰割的场景,像极了夫妻二人任凭时代和“善人”拿捏的命运。

物伤其类的小白鼠愿意去关心“同是天涯沦落人”,然而同样被主宰的它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正如被众人围起来的矮丈夫,他心中如何焦急,也无能为力。

故事的最后,矮丈夫变成了“正常人”。

他再也不需要改造。

唯余那些看客看他孤独又滑稽地撑伞,唏嘘一声,道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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